千里奔现,蹭住女网友家,偶遇她妈上门,她问你是谁啊?
高铁平稳滑行,窗外的风景飞速后撤,模糊成一片流淌的绿色河流。我靠着椅背,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屏幕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头像,此刻在我心中掀起阵阵涟漪。仙人,这个昵称带着点游戏人间的洒脱,照片里那双弯弯的笑眼,仿佛能穿透屏幕,将远隔千里的陌生感瞬间融化。
“前方到站——云城东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广播里字正腔圆的报站声像一记响亮的锣,猛地敲在我心尖上。心脏骤然一缩,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咚咚咚”擂起鼓来,血液似乎一下子涌到了脸上。来了!终于来了!我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车厢里特有的空调味和隐约的食物气息,指尖甚至有些微微发颤。这趟跨越省份的奔现,这酝酿了小半年的期待,终于要落地生根了。
拖着行李箱汇入汹涌的人潮,走出空调冷气充足的站厅,九月底下午的暖风立刻裹挟着南方特有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我眯起眼睛,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接站口攒动的人头里急切地扫视。仙人,仙人……她说过会来接我的。
目光焦灼地掠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直到……在出口侧边一根光洁的不锈钢柱子旁,我捕捉到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浅蓝色棉布短袖连衣裙的女孩,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目光落在自己那双踩着白色帆布鞋的脚尖上。那身影纤细得几乎能被柱子完全遮挡住,带着一种与照片里那个张扬笑容截然不同的、近乎透明的安静。
是她?我犹豫着,试探性地拖着箱子走近几步。那女孩似乎感应到目光,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了那双照片里熟悉的、形状漂亮的杏眼。只是此刻,那里面盛满的不是飞扬的神采,而是一种小动物般的怯意和慌乱,甚至在我走近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仙人?”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迟疑。她飞快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像受惊的蝴蝶,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不足一秒,又迅速飘向别处,脸颊上飞快地晕开一片明显的红霞。
“真是你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心头那点因为形象落差带来的小小失望,瞬间被一种新奇感取代了。她真人比照片里显得更瘦削,短袖连衣裙下露出的胳膊和小腿,线条清晰,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弧度,像一株细伶伶的竹。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嚯,你这瘦得跟竹竿似的了?照片里看着挺有肉啊!”
她猛地抬起眼,那点怯生生的神态被一丝倔强取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反驳:“谁说的?我…我才不瘦!” 只是这话语配上她此刻微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这反差实在有趣。照片里那个隔着屏幕能侃侃而谈、甚至偶尔带着点小霸道的“仙人”,此刻活脱脱是个含羞草。我心头一乐,故意凑近了一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紧绷的小臂:“哎,仙人,你咋回事啊?网上的劲儿呢?这咋怂成这样了?害羞了?” 指尖传来的皮肤触感细腻微凉。
她的手臂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整个人都绷紧了,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嗫嚅着:“……谁、谁害羞了!快走吧,这里人好多……” 声音细若蚊呐,完全没了网上的半分气势。她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朝地铁口走去,那纤细的背影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我拖着箱子,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模样,闷笑着快步跟上。这奔现的开场,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地铁在城市的地下脉络里穿行,窗外是流动的黑暗,偶尔闪过几块模糊的广告牌光斑。仙人坐在我对面,身体微微侧向一边,目光执着地盯着对面车窗上我们两人模糊的倒影,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宇宙终极奥秘。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像一块沉重的湿布,沉甸甸地压下来,只有地铁运行的单调嗡鸣在耳边鼓噪。
我搜肠刮肚,试图把网上那些信手拈来的话题重新捡起,可每次话到嘴边,瞥见她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模样,又生生咽了回去。网上那个隔着屏幕神采飞扬、能把天南海北聊得火花四溅的灵魂,此刻像是被封印在了这具紧张到僵硬的躯壳里。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细白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那个…咱们待会儿去哪逛逛?听说你们这有个老码头夜景不错?” 她像是被我的声音惊了一下,肩膀微微一耸,终于把视线从车窗上拔开,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小声嘟囔:“……人肯定很多,挤死了。” 得,话题终结者。
地铁到站,换乘公交,再跟着她走进一片略显老旧但绿树成荫的居民区。楼道里飘散着各家各户晚餐混杂的饭菜香,浓郁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她在一扇贴着褪色“福”字的深棕色防盗门前停下,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门开了,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织物的味道飘了出来。
房子很小,标准的单身公寓格局。一眼就能望到头,进门是狭窄的玄关,右手边是小小的厨房和更小的卫生间,左手边就是唯一的房间兼客厅。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旁边是一张简易书桌和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简易布衣柜,空间被利用到了极致,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唯一的窗户敞开着,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温暖的光斑。
“地方小,你…你随便坐。”她指了指那张唯一的、铺着米色格子床单的单人床,语气依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自己则像个受惊的兔子,贴着书桌边缘站着,仿佛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我放下背包,环视这方寸之地,心头那点关于住宿的隐忧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我拿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微光映亮了我的脸。手指熟稔地划开几个常用的酒店预订APP,输入日期,点击搜索。屏幕跳转,紧接着,满屏刺目的红色“满房”字样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我连续刷了附近几家,结果毫无二致。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把手机屏幕转向她,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刻意营造的可怜兮兮,“完了完了完了!仙人!救命啊!你看!” 满屏的红色警告在夕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国庆节啊!酒店全爆满了!连个犄角旮旯都没剩!”
她凑近了些,看着我的手机屏幕,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又被一种强烈的为难取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立刻抓住机会,把戏做足。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去,声音拖得又长又可怜:“这下真完了……人生地不熟的,我总不能流落街头吧?仙人啊……” 我抬起眼,用自认为最无辜、最无助的眼神望着她,“你看……你这地方虽然小点……但,收留我两晚行不行?就两晚!我保证!打地铺!绝对不占你地方!绝不乱动你东西!你看我这么老实一人……”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她脸上的为难之色越来越浓,眼神躲闪,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揪着裙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拒绝,又被我连珠炮似的“保证”堵了回去。
“不行,真的不行……”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细弱却坚决,“我…我从来没…男生来过而且……” 她没说下去。
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眼神无比真诚(至少我自己觉得是)。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犹豫,那点可怜的坚决在我密集的语言攻势下摇摇欲坠。房间里只剩下窗外传来的模糊市声和我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终于深深地、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垮塌下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我一下,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无奈,有担忧,还有一丝认命般的妥协,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那…那你保证……绝对安分?”
“保证!对灯发誓!”我立刻举起手,指向天花板上那盏吸顶灯,语气无比庄重,心头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成了!
仙人那间小小的公寓,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变成了一个气氛微妙的临时避难所。她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人形行李箱,一个需要小心看管、尽量忽略的闯入者。白天,她会找各种借口出门——去图书馆自习、去超市采购一些平时根本不需要的东西、甚至去楼下小公园的长椅上发呆看书。出门前,她总是会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潜台词清晰得如同写在脸上:“你……老实待着。”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在她关门落锁的轻微“咔哒”声后,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这小小的空间里,属于她的气息无处不在:书桌上整齐码放的专业书籍和几盆小小的多肉植物,衣柜门缝里透出的干净衣物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半旧的毛绒小熊……我像个闯入私人领地的偷窥者,好奇又带着点负罪感地打量着这一切,但仅限于目光,手是绝对不敢乱动的。
只有在她傍晚回来,带着楼下小餐馆打包的食物时,房间里那根无形的弦才会稍微松弛一点。我们坐在唯一的那张小书桌旁,一人占据一边,埋头吃饭。咀嚼声、一次性餐盒轻微的碰撞声是唯一的背景音。话题依旧贫瘠得可怜,常常是我努力挑起一个话头,比如“你们这的菜挺清淡哈”,她“嗯”一声,或者“今天楼下那小孩哭得真响亮”,她头也不抬地回一句“是吗”,对话便宣告终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尴尬,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我们隔开。偶尔视线不小心撞上,她会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挪开。
第三天傍晚,情况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转机。仙人拎着两个超市购物袋回来,里面除了方便面,居然还有几罐啤酒和一小袋花生米。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把袋子往小桌上一放,声音比平时略高一点点:“……楼下超市搞活动。”
这简直像沙漠里发现了绿洲!我立刻来了精神,殷勤地帮忙收拾,把花生米倒在盘子里,拉开易拉罐环,金黄色的液体冒着细密的气泡。“谢天谢地!仙人你终于开窍了!这两天快给我憋死了!”我笑着把一罐啤酒推到她面前。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麦芽的微苦和气泡的刺激,紧绷了几天的神经似乎也被这凉意稍稍安抚。几口啤酒下肚,那层无形的薄膜似乎变薄了一点点。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连续几天相顾无言的憋闷终于找到了一个泄洪口,我的话匣子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聊起我们最初在游戏里认识时她那个嚣张的ID,聊起她操作失误被我反杀后在语音里气急败坏的尖叫,聊起我们曾经隔着屏幕、天马行空地畅想过如果见面要去哪里玩……
仙人安静地听着,小口地抿着啤酒。最初她只是低着头,用指尖捻着花生米的红衣。但当我模仿起她当时气急败坏的口吻时,她终于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飞快地用手掩住嘴,肩膀却还在微微抖动。那笑容像拨开厚重云层的阳光,虽然短暂,却无比真实,照亮了她整张脸,也让我心头猛地一跳。
“你那时候可凶了,隔着网线都感觉你要顺着信号爬过来打我……”我故意逗她。
“哪有!”她放下手,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嗔怪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少了之前的戒备和疏离,多了几分生动的羞恼。“明明是你太狡猾了!故意引我上钩……”
房间里那股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尴尬,似乎被这小小的笑声和嗔怪驱散了不少。气氛第一次变得轻松起来,带着点微醺的暖意。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回忆着网上那些鸡毛蒜皮却又让人会心一笑的琐事。时间不知不觉溜走,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城市的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
“……其实你真人,比网上有意思。”我借着一点酒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眼神落在她映着灯光的侧脸上。她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抠着易拉罐边缘,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今天洗完澡,我看着在沙发上坐着的仙人,心生一计。
“仙人我要睡床上,你打地铺吧。”趁她没反应过来我就躺她床上去了,啊好软。
“不行…你睡床我睡哪里?”仙人马上追了进来。
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想拉我起来可惜,拉不动。
“你不愿意打地铺?要不一起睡?”我坏笑道。
“睡你个头…起…来”她气鼓鼓的贼有意思。
就在这点难得的暖意悄悄蔓延时——
“叮咚”门铃响了。
“你点了外卖吗?”我疑惑的看着仙人。
“没有啊。”
她去开门,“妈!你怎么来了?”声音陡然高了几度。
听到吗一声我直接一骨碌起床,快速去厅里坐着。这小地方没地方藏,还是直接面对疾风吧。
仙人那句“妈!”喊得都变了调,尾音劈叉,像根绷到极限的弦突然断了。我全身的汗毛“唰”一下集体起立,脑子里的警报瞬间拉到最高级别!刚才那点借着啤酒劲儿冒出来的、暖烘烘的暧昧气泡,“啪”一声,碎得连渣都不剩。
身体比脑子快。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张还残留着她气息的柔软床铺上滚下来,火烧屁股一样蹿到外面那个小小的、一览无余的厅里,一屁股把自己砸进那张唯一的、硬邦邦的塑料椅子里,脊梁骨挺得笔直,活像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仙人僵在门边,背对着我,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门被她拉开一条缝,一个身影就挤了进来,带着外面楼道里裹挟的饭菜余香和风尘仆仆的热气。
“哎呀,囡囡,今天单位煲了靓汤,妈想着你一个人,肯定又瞎对付,就给你送点过来……” 那声音爽利,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亲昵。是个微胖的阿姨,穿着素净的印花短袖衫,手里稳稳当当地拎着一个沉甸甸的不锈钢保温桶。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咔嚓”剪断。
探照灯似的目光,越过仙人僵硬的肩膀,精准无比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先是疑惑,然后迅速沉淀为一种极其锐利的警惕,在我脸上、身上一寸寸扫过,刮得我皮肤生疼。
小小的客厅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仙人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头人,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和客厅之间那狭窄的通道上。阿姨拎着保温桶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囡囡,” 阿姨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裹了冰碴子,砸在地板上,“这是谁啊?”
完了!
这三个字在我脑子里疯狂刷屏,带着猩红的感叹号。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狂跳的声音。怎么办?说朋友?大老远跑来奔现蹭住的网友?哪个听起来都像是精准踩雷的选项!仙人那煞白的侧脸,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绝望,指望她开口解围,怕是比登天还难。
情急之下,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一股邪乎的勇气,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的莽撞,猛地顶了上来。我“噌”地一下从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翻椅子。脸上肌肉僵硬地扯出一个自认为最阳光、最无害、最“正派”的笑容,声音洪亮得在狭小的空间里嗡嗡回响:
“阿姨好!” 我甚至下意识地鞠了个三十度的躬,“我是她男朋友!专门来看她的!”
“哐当——!”
那声巨响,震得人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抽。沉甸甸的不锈钢保温桶,从阿姨骤然松开的手指间垂直坠落,重重砸在擦得光洁的水泥地板上。盖子被震开,里面奶白色的、香气浓郁的骨头汤,像一条小小的瀑布,瞬间汹涌而出,肆意流淌,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一片黏腻的狼藉。浓烈的肉香混合着药材的气息,霸道地充斥了整个房间,却只让人感到窒息。
仙人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声音极其短促、尖锐,像冰冷的刀子猝然划过绷紧的鼓面,清晰地割裂了死寂的空气。她整个人晃了一下,背对着我,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阿姨没去看地上那摊刺眼的汤水。她的目光像焊死在了我脸上,那眼神里的温度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巨大压力的审视,刀子一样要把我整个人剖开。“男——朋——友?” 她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咬得极重,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
完了,这下真捅穿马蜂窝了!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僵在那里,比哭还难看。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瞬间浸透了薄薄的T恤。
“妈……” 仙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又细又颤,像随时会断掉的风筝线。她猛地转过身,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此刻白得像一张崭新的打印纸,嘴唇哆嗦着,“你…你听我解释……”
“解释?” 阿姨猛地拔高了音调,目光终于从我这块“顽石”上移开,利箭般射向自己的女儿,“解释什么?解释你一声不吭,家里就多了个‘男朋友’?还同居了?!” 她伸手指向我还没来得及整理、依旧带着明显褶皱的单人床铺,指尖都在微微发抖,那是被强压下去的怒火,“林小仙!你出息了啊!这么大的事!你当你妈是死的吗?!”
林小仙?原来她真名叫这个。但此刻,这个名字只让我觉得更加无地自容。
仙人,被母亲连名带姓的怒吼震得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她浅蓝色的裙子上,洇开深色的圆点。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耸动,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无助飘零的叶子。
阿姨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她没再看哭泣的女儿,目光重新锁定了我,那眼神沉甸甸的,带着千钧重压。
“小伙子,” 她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缓了下来,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冷硬无比,“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老家哪儿的?做什么工作的?家里父母又是做什么的?”
来了!传说中的“查户口”三连击!不,是五连击!我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像被架在了审判席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沙漠,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尾音还是不受控制地有点飘:
“阿…阿姨,我叫周扬,扬州的扬。今年23了,老家就是隔壁省江城的。呃…工作…目前…嗯,做点电商相关的,自由职业…” 我越说声音越小,尤其在“自由职业”那几个字出口时,明显感觉到阿姨那两道审视的目光又锐利了几分,像探照灯聚焦在我脸上,要把我这点含糊其辞的底细照得透亮。
“电商?自由职业?” 阿姨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质疑,“具体是卖什么的?一个月能挣多少?稳定吗?”
“妈!” 林小仙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声音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倔强和尖锐,“你查户口呢?!他刚来!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问这些干什么?” 阿姨像是被女儿的态度彻底点燃了,猛地转向林小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怒气,“我不该问?一个大小伙子,一声不响跑到你一个女孩子独居的屋里!你让我怎么想?!我不该弄清楚他是干什么的?安的什么心?!你懂什么!”
“他不是坏人!” 林小仙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固执。她往前踏了一小步,身体微微挡在我前面,像只炸毛护崽的小母鸡,虽然瘦弱,气势却莫名地拔高了,“我们认识很久了!他…他就是来看我的!酒店满了才…才暂时住两天的!他睡地铺的!”
“睡地铺?” 阿姨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那张明显有人躺过、还带着褶皱的单人床,又扫过旁边光溜溜、别说铺盖连个垫子都没有的水泥地面,那眼神里的讽刺和不信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没再和林小仙争辩,视线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小周是吧?” 阿姨的语气缓和了一点点,但那层冰壳依然坚硬,“不是阿姨不通情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当宝贝疙瘩养大的。她心思单纯,没经过什么事。你们年轻人,网上认识,见面,这我能理解一点点。但一声招呼不打,直接住到一个姑娘家屋里?这像话吗?传出去,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我心上,“你换位想想,要是你有个亲妹妹,一个陌生男的招呼都不打就睡在她屋里,你怎么想?你能放心?”
这番话让我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