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将最后一件首饰放入丝绒盒中,指尖在钻石项链上停留了一秒。
这条项链是江宴离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他说这蓝色宝石像我眼睛的颜色。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认真看我眼睛。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严助理”三个字。
我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就笑着出声,“江总今晚又有什么紧急会议?”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瞬。
“夫人,江总让我通知您,他恐怕赶不上今晚的周年晚宴了。苏小姐刚做完检查,情况不太稳定...”
“知道了。”我挂断电话,指尖冰凉,这是三个月来的第六次了。
李思颖,江宴离的初恋白月光,自从她抑郁症复发回国,就给我们婚姻埋下了一颗隐形的炸弹。
梳妆镜里映出一张精心装扮却毫无生气的脸,我拿起卸妆棉,却在即将碰到眼妆时停住了。
不,我还是要出席。凭什么我要像个见不得光的弃妇一样躲起来?
晚宴在市中心顶层的宴会厅举行,水晶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我端着香槟穿梭在宾客间,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初雪,怎么就你一个人?江总呢?”一旁的江太太故作关切地凑过来,眼睛里的八卦光芒藏都藏不住。
“他公司临时有事。”我轻抿一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苦的甜。
“哎呀,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听说那个李思颖回国了?”
她凑近我随即压低声音,“我表妹在仁和医院工作,说江总这几个月...”
“江太太,”我笑着打断她,“您今天的耳环真漂亮,是卡地亚的新款吧?”
转移话题是我这半年来练就的最大本事,每一个假笑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嘴角,但我不能哭,不能闹,不能给这些人看我笑话的余地。
晚宴结束后,严叔问我是否直接回家。
我看着车窗外霓虹闪烁的街道,突然说,“去仁和医院吧。”
“夫人不舒服?”
我顿了顿,随即便恢复往常那般,“嗯,有点。”
车子在第三个红灯前停下,雨点开始敲打车窗。
隔着朦胧的雨帘和医院门口明亮的灯光,我看到了他们。
江宴离撑着一把黑伞,小心翼翼地护着李思颖从医院大门走出来。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弱不禁风地靠在他臂弯里,而他低头对她说话的神情,是我许久未见的温柔。
李思颖不知说了什么,江宴离竟笑了起来,那种放松的、发自内心的笑。
红灯转绿,司机正要踩油门,我却突然说,“严叔,麻烦靠边停一下。”
雨越下越大,车窗很快被水幕覆盖,我只能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他们走向停车场。江宴离几乎把整个伞都倾斜向李思颖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也浑然不觉。
这个曾经因为我在雨中没带伞而大发雷霆,说我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男人,此刻正为另一个女人淋湿自己。
我闭上眼睛,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的声音。
不是突然的崩裂,而是最后一丝执念终于被碾成粉末的轻响。
回到家中,我径直走向衣帽间,从最底层拖出一个从未用过的行李箱。
收拾东西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我只拿了自己婚前买的衣物,设计稿和必要的证件。
那些昂贵的珠宝、限量版包包,就留给他那宝贝的初恋吧。
当我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客厅茶几上时,墙上的古董钟刚好敲响十二下。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刺耳。
江宴离进门看到站在行李箱旁的我时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很快扫到茶几上的文件。
“这是什么?”他拿起协议,眉头紧锁。
“就是字面意思。”我平静地注视着他,这个我爱了六年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如此陌生。
“别闹了,初雪。”他放下文件,语气里带着疲惫和不耐,“思颖今天情况很不好,医生说有自杀倾向,我不能...”
“你怎么不可以?”我打断他,“你当然可以。你可以整夜陪在她病房,可以取消我们所有约会,可以把我们的婚姻变成一场三人行的闹剧。”
我深吸一口气,“但我不会再陪你继续了。”
“你是在吃醋吗?”他竟笑了,伸手想摸我的脸,“我和思颖早就过去了,现在只是...”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看着他这副样子竟有些无力道:“江宴离,我二十九岁了,不是十九岁。吃醋这种少女情怀早就不适合我了。”
我拉过行李箱,抬头望向他,“这半年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关于你和李思颖,关于这段婚姻还剩下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声音冷硬开口:“所以?”
“所以我成全你们。”我直视他的眼睛。
“就因为她生病了?叶初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痛,只有一种麻木的释然。
“不,江宴离,是因为我忽然想明白了。”我轻轻地说,“抑郁症不是她的错,却是你的选择。每一次你选择她,就是一次对我的放弃。”
他张嘴想反驳,我却已经拉着箱子走向门口。
在关上门的前一秒,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回头。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终于允许眼泪落下来。
不是为江宴离,而是为那个曾经为他放弃事业,放弃自我,甚至放弃尊严的叶初雪。
02.
晨光透过轻纱窗帘洒进来时,我正坐在江宴离名下的一套小公寓小阳台上翻阅手机。
一夜之间,我的社交账号炸开了锅,99+的消息提醒几乎让手机卡顿。
我点开最上面一条@我的动态,是某珠宝品牌总监发的慈善晚宴合照,配文“江氏集团江总疑似婚变。”
照片里,江宴离西装笔挺,李思颖一袭红裙靠在他身侧,两人举杯微笑的样子刺痛了我的眼。
我看了眼发布时间,凌晨两点十五分,就在我离开别墅不到三小时后。
原来他所谓的李思颖情况不好只是敷衍我都借口,并不妨碍他陪她出席晚宴。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闺蜜江敏的名字,“雪雪!你看到那个贱人发的照片了吗?她居然敢...”
“看到了。”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手指划过屏幕,将那张照片保存下来,“正好,我还愁没什么证据,她倒是上赶着给我送上门。”
“你认真的?真要离婚?”屏幕那头的江敏倒吸一口气,“那可是江宴离啊,多少女人挤破头想嫁的江氏集团...”
“所以呢?”我打断她,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就因为这些我就应该感恩戴德地继续当个摆设,看着他天天陪在别的女人身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只是担心你...你知道圈子里那些人会怎么说。”
我望着窗外开始忙碌起来的城市,晨光给高楼镀上一层金边,“让他们说去吧。”我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门铃在上午十点准时响起,透过猫眼,我看到江宴离的助理小严站在门外。
他手里捧着一个熟悉的蓝丝绒盒子,卡地亚今年最新款的高级珠宝系列,上周杂志才刚报道过。
“夫人,江总让我把这个送给您。”小严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说...他是按照你会喜欢的款式买下的。”
我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至少十克拉的蓝宝石周围镶嵌着完美的碎钻,价格抵得上普通白领十年的工资。
多讽刺,结婚五周年他抽不出一个小时陪我,离婚第二天却有时间给我选珠宝。
选得还是我最讨厌的满钻系列,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稍等。”我转身进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连同珠宝盒一起递还给小严。“把这个交给你们江总,告诉他,我不需要他施舍的歉意。”
小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可是江总说...”
“还有,”我指了指门口堆放的十几个纸箱,“这些是江总的私人物品,麻烦一起带回去。如果还需要什么,可以联系我的律师。”
门口那些箱子,是江宴离想要我和他在媒体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先前只要是有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他总是会像今日这般。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手心全是汗。原来拒绝江宴离是这种感觉,既恐惧又痛快,仿佛回到了我第一次跳伞时纵身跃出机舱的瞬间。
我的手机很快亮起来,江宴离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我按下静音键,看着它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反复三次后终于归于平静。紧接着一条短信弹出来,“初雪,别闹了,我们谈谈。”
我直接关机,拿出备用手机打给预约好的搬家公司,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陪江大少爷玩过家家。
下午三点,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将窗外的城市灯光折射成模糊的色块。
我跪在刚擦过的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架。
这间位于城东的复式公寓是我二十五岁那年买的,当时刚获得青年设计师金奖,用全部奖金付了首付。
结婚后江宴离嫌这里太小,就一直空置着,没想到现在的我会再次回到这里。
我站在公寓的落地镜前调整西装外套的肩线。
一袭利落的夹克套装是我两年前买的,一直都没机会穿伤它。
江宴离喜欢我穿裙子,说那样更温柔。
我看真镜子里的女人利落的短发,锋利的眉峰和紧抿的唇角,与先前那个江太太温婉的形象相去甚远。
有棱角有态度的才是我,那个唯唯诺诺的江太太只不过是我为了他扮演出来的,现在,我不想再继续了。
江敏介绍的律师事务所在金融街最贵的那栋写字楼里。
接待我的李律师是业内知名的离婚专家,据说曾帮某科技大佬的前妻分到上亿资产。
“叶女士,根据您提供的情况,胜诉几率很大。”李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江先生与苏小姐的亲密合照可以作为情感不忠的证据,再加上长期冷落...”
“不,我不要打感情牌。”我打断她,“就按正常程序走,我只拿回我应得的那部分。”
李律师略显惊讶,“但根据婚姻法,您完全可以要求更多补偿...”
“我不需要他的补偿。”我平静地说,“我只想要回我的自由,和我应得的就行。”
离开律师事务所时,夕阳将整条街道染成橘红色。
我步行经过江氏集团大楼,下意识抬头望向顶层那个熟悉的窗户。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我独自在那间办公室里等江宴离加班到深夜?
“叶初雪?”一个柔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李思颖站在三步之外,一袭米色风衣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手里拿着江氏集团的访客卡,显然是刚从大楼里出来。
“没想到会这里遇到你,真巧啊。”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我正好来给宴离送些资料...听说你们要离婚了?”
宴离这个亲昵的称呼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膜,我强迫自己保持微笑,“李小姐每天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你会不知道吗?。”
“其实...”她向前一步,身上浓重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你不用这样的,宴离说你只是闹脾气,过几天就好了,毕竟...”
她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我简朴的着装,捏着腔调说:“毕竟你离开了江家,靠什么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呢?”
我注视着她精心描绘过的眼睛,忽然笑了,“江小姐,你知道吗?没能力的人才会担忧这些。”
我向前一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况且我之前嫁给江宴离是因为爱他,不是爱他的钱。现在我不爱他了,自然也不需要他的一分一毫。”
李思颖的笑容僵在脸上,我越过她走向马路对面,听见她在身后提高音量,“你以为离婚那么简单?江家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挥了挥,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当晚,江敏冲进我的公寓,手里举着手机,“快看!那个绿茶婊在朋友圈发什么了!”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李思颖的自拍,背景明显是某高档餐厅的包间。
她对着镜头比耶,配文“感谢某人的安慰晚餐~。”
照片一角露出了一只男人的手和半块百达积家手表,那是去年我送给江宴离的生日礼物。
“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啊,要不是今天愚人节,我真想喷她了!”江敏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你们才离婚第一天她就...”
“我们还没离婚。”我平静地划走那张照片,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只是分居。”
“有区别吗?江宴离这不明摆着...”江敏突然噤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初雪,你还好吗?”
我望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忽然意识到自己像是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当然有。”我哑着嗓音说道,“只要还没离婚,我就有办法让让他生不如死。”
“而且现在的我很好。”我轻声说,“真的。”
门铃再次响起,江敏去开门,我听见她倒吸一口冷气,“江...江夫人?”
我转头,看见我的婆婆江美华站在门口,一身的名牌,妆容精致得像是要去参加晚宴那般。
江美华是江宴离的母亲,我和江宴离一开始的婚姻,她是不同意的,但不知怎的自从江宴离找她谈过一次话之后她便不再阻挠这场婚事。
但是她对我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好脸色,每次只要回江家老宅吃饭便会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时间久了我也就让自己无视她的这种行为,只要她有一定点的不乐意,我就会想方设法的先行离开。
我看着她锐利的目光扫过简陋的公寓,最后落在我身上。
“叶初雪,我们谈谈。”她径自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仿佛这里仍是她的领地。
林敏识相地先行离开,我给江美华倒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
“我听宴离说了你们的事。”她开门见山,“年轻人闹脾气可以理解,但离婚就太过了。”
我摩挲着茶杯边缘,直视着她的双眸,“江阿姨,这不是一时冲动。”
“因为李思颖?”她轻蔑地笑了笑,“男人嘛,总会有些花花肠子。但江太太的位置始终是你的,何必为这点小事...”
对了,江美华从始至终都知道李思颖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的丈夫也总有花花肠子,所以她每次都会像今晚这样劝阻我。
“江夫人,我不是你。”我打断她,“六年来,我放弃事业,忍受江宴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这半年来我甚至还接受他把李思颖放在第一位。但现在,我受够了。”
江美华的表情冷了下来,“叶初雪,你要想清楚。离开了江家,你什么都不是。”
“那正好。”我放下茶杯,冷眼和她对峙,“我也不觉得你们江家是什么好东西,丢了反倒还干净许多。”
江美华离开时的脸色难看至极,我关上门,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但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冷眼旁观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属。
手机在这时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照片里,江宴离和李思颖坐在某家日料店的包厢里,她正笑着喂他吃寿司。
附言只有一句话,“叶初雪,宴离一直爱的都是我,你永远都得不到他的爱。”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按下删除键。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一道清晰的银线,像是一条分界线,将我的过去与未来截然分开。
03.
翌日,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林敏的名字。
“我的雪儿~,你收拾好了吗?今晚七点设计师交流会,别忘了!”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半。
“记得,正打算换衣服。”我的目光扫过衣柜里寥寥无几的衣物,大部分都是江宴离喜欢的柔美风格,与现在的我格格不入。
“太好了!林逸尘也会来,他可是E设计工作室的创始人,要是能搭上这条线...”林敏的声音因兴奋而提高八度。
我捏了捏眉心,“我只是去看看,没打算...”
“别跟我说没打算重出江湖!”林敏打断我,“就你那才华埋没了五年还不够吗?现在正好...”
“好了好了,晚上见。”我匆匆挂断电话,从衣柜深处翻出一套压箱底的黑色西装套装。
这是毕业答辩时穿的正装,布料因久置而有些僵硬,但剪裁依然利落。
计程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缓慢前行。
雨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路边小吃摊传来的油烟味。
这气味让我想起大学时代和同学们熬夜赶稿后,结伴去吃路边摊的日子。
那时的叶初雪眼睛里闪着光,谈论着要改变城市天际线的梦想,而不是纠结于丈夫今晚会不会回家吃饭。
“到了,六十八块。”司机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交流会在一栋改造过的老厂房举行,裸露的红砖墙与钢结构屋顶营造出粗犷的工业感。
我刚签完到,林敏就拽着我的胳膊往里面冲,“快点呀!林逸尘正在看今年新锐展区!”
展厅中央,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俯身审视某位新人的作品集。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当林敏介绍我时,他直起身,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投来,“叶初雪?是五年前那个城市呼吸概念的设计师?”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个学生作品,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随身带来的文件夹,“没想到您还记得。”
“那种将传统庭院与现代高层结合的想法很惊艳。”林逸尘接过我的文件夹翻看,“怎么这五年没见你出新作品?”
林敏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道:“结婚后休息了一段时间。”
“可惜了。”林逸尘的指尖停在我昨晚临时赶制的一张草图上,“这是最新的构思?”
那是我失眠到凌晨三点随手画的,将废弃工业区改造成立体花园的大胆设想。
我点了点头,“嗯,但只是初步想法。”
“有完整方案吗?”林逸尘合上文件夹,直视我的眼睛,“我们工作室正在竞标城西老纺织厂改造项目,你的风格很适合这次的主题。”
我喉头发紧,这五年我都没有正式工作,行业早已天翻地覆,“我可能需要时间熟悉最新...”
“下周一上午十点,带着完整方案来我办公室。”林逸尘递来一张名片,“不管你有什么私人原因暂停了事业,才华是不会说谎。”
林敏在我耳边兴奋地絮叨着什么,但我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在快速起伏。
六年了,终于有人看到的不是江太太,而是设计师叶初雪。
回家路上,我绕道去了24小时文具店,买了一大沓绘图纸和最新版的建筑设计软件。
公寓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宴离靠在车头,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开,像是刚结束工作就赶来了。
“初雪。”他直起身,眼睛里布满红丝,“回来了?”
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这个曾经让我一见倾心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疲惫而脆弱。但我胸腔里那颗曾为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此刻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请回吧,江总。”我绕过他走向电梯,“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十分钟。”
皮肤接触的瞬间,我条件反射般甩开他的手。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曾几何时,我多渴望他能主动牵我的手,现在却只剩下本能的排斥。
“你知道吗,”我按下电梯按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这六年来,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回家吃饭的那天,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最后倒进垃圾桶。”
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按住开门键,“现在我才明白,不是工作有多忙,只是我不够重要罢了。”
江宴离的眉头紧锁,“李思颖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我松开按键,“离婚协议律师已经寄给你,请签好字通知我。”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他抬手似乎想阻拦,但最终只是颓然放下。
回到公寓,我靠在门上,本以为会哭,却发现自己干涸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次日清晨,我被连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
林敏发了十几条链接,最后一条写着,“快看热搜!那个贱人又作妖了!”
我点开最上面一条娱乐新闻,《豪门婚变新进展:江氏总裁夜会前妻,疑似挽回》。配图是昨晚江宴离在公寓楼下抓住我手腕的瞬间,拍摄角度巧妙地将他的表情拍得深情款款,而我侧脸看上去像是在哽咽。
文章通篇暗示我欲擒故纵,甚至引用所谓知情人的话,说我以退为进逼婚。
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我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镜中的女人眼圈发红,但眼神却出奇地冷静。
回到客厅,我捡起手机,登录尘封已久的个人微博账号,发布了一条简短声明。“叶初雪本人声明,与江宴离先生离婚程序进行中,双方已分居。请媒体尊重事实,勿做不实猜测。未来不再回应私人生活相关问题。”
发完这条,我关掉社交软件通知,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摊开昨晚买的绘图纸。
铅笔在纸上划出第一道线时,久违的平静感涌上心头。
原来找回自己,只需要一支笔和一张白纸。
三天后,当我埋头在满地的设计图中时,门铃再次响起。
监控屏幕显示是快递员,我打开门,却看到一束巨大的红玫瑰几乎堵住整个门口。“叶小姐,请签收。”
我拆开附带的卡片,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一个字,“江”。
花束中央是一个丝绒首饰盒,里面躺着一条钻石手链,与离婚那晚我退回的是同一系列。
我合上盒子,连同花束一起塞回给快递员,“麻烦退回去,就说收件人拒收。”
快递员面露难色,“这...客户付了加急费...”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关上大门。
下午去超市采购时,我在杂志区看到最新一期《商业周刊》,封面赫然是江宴离与李思颖出席某慈善活动的合影。
标题写着《江氏集团新动向:科技园区计划启动,总裁携新女伴亮相》。
我拿起杂志翻到内页。
报道详细描述了江宴离如何亲自介绍李思颖为公司重要合作伙伴,而照片中她挽着他手臂的样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收银台前的小电视正播放娱乐新闻,女主播用夸张的语调念着,“近日有网友爆料,称在马尔代夫偶遇江氏集团总裁江宴离与女伴度假,疑似新恋情曝光...”
画面切换到一个模糊的远景,隐约可见两个身影在沙滩上散步。
我放下购物篮,转身离开超市。
外面阳光刺眼,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敏,“看到新闻了吗?那个绿茶居然跟着江宴离去马尔代夫了!你们还没正式离婚她就...”
我打断她,“我在赶设计稿,下周要去林逸尘工作室提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真的假的?”
“真的。”我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而且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好。”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将《商业周刊》的报道截图保存到一个新建文件夹
然后我点开江氏集团官网,研究他们最新启动的科技园区计划。
作为曾经的建筑系高材生,我一眼就看出他们主打的设计方案存在严重的人流动线问题。
铅笔在图纸上快速移动,勾勒出一个全新的解决方案。
工作到深夜时,手机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马尔代夫的星空真美,谢谢你放手。”
我看着这条信息,快速打了几个字回复,“原来你也知道是我不要的东西才轮到你。”
我放下铅笔,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无数个窗户里有着无数种人生。
我的那扇窗里,不再需要江宴离或任何人为我点灯。
04.
工作室的玻璃幕墙将初夏的阳光过滤成冷色调,洒在会议桌中央的3D模型上。我调整了一下耳边的蓝牙耳机,将激光笔的光点停在模型第三层的立体花园处。“这个区域我们采用了垂直绿化系统,不仅能降低建筑内部温度,还能为办公人员提供休憩空间。”
圆桌对面,城西改造项目的评审委员们交换着眼神。
坐在正中间的李主任摘下眼镜擦了擦,“叶设计师,这个方案确实很有创意,但施工难度和成本...”
“关于这点,”我点击平板调出一组数据,“我们与三家承包商进行了初步沟通,采用预制构件方式可以缩短工期,实际成本比传统方法低12%。”
屏幕上的数字清晰明了,这是我连续两周熬夜比对数十家供应商报价的结果。
会议室角落的门被轻轻推开,林逸尘端着咖啡走进来,对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自从上周正式加入工作室,这个项目就成了我的试金石。
六年来的家庭主妇生活让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多么享受这种专业较量的快感。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合上文件夹,“我们下周可以提交详细施工图。”
李主任率先站起身伸出手,“期待合作,叶小姐。老实说,我们原计划是与江氏集团合作的,但他们的方案实在...”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缺乏新意。”
我握手的动作僵了半秒。
江氏集团也参与了竞标?
江宴离从未提起过。
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
走出会议室,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林敏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惊天大八卦!江宴离刚刚取消了和李思颖的马尔代夫之行!听说在公司大发雷霆!”
我删掉短信,将手机调成静音。
电梯门映出我今天的形象,利落的白色西装,头发剪短到锁骨位置,嘴角再也没有那抹温柔的微笑,只有一抹公事公办的冷静弧度。
这才是我本该有的样子。
工作室前台的女孩叫住我,“雪姐,有你的快递。”
她递过一个精致的礼盒,上面印着某知名珠宝品牌的logo。
不用拆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那条我第三次拒收的钻石手链。盒子里果然附着一张卡片,“恭喜新工作。江。”
我将盒子放回前台,微微一笑,“麻烦帮我退回去,和之前一样。”
“可是...”前台女孩欲言又止,“送快递的人说,如果这次再拒收,江先生会亲自送来。”
“那就让他来。”我拿起办公桌上的图纸,“他来了再说。”
傍晚六点,我抱着一摞资料走出写字楼,夕阳将整个金融区染成橘红色。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江宴离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车。”
果然他那唯我独尊的语气还是贺之前一模一样。
我绕过车子继续向前走。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直接下车拦在我面前。
“上车!”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焦躁,“就五分钟。”
周围已经有人驻足观望,甚至有人举起手机。
我叹了口气,坐进车里,但刻意拉开了距离。
“说吧。”
江宴离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你参与了城西项目的竞标?”
“是又怎样?”我望向窗外,避免与他视线接触。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知道你也参与...”
“告诉你什么?”我转过头,“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他下颌线条绷紧,“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项目对江氏很重要,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我忍不住笑出声,“江宴离,和你合作我嫌脏!”
我打开车门下车,“刚好五分钟。”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李思颖跟这事没关系!她只是...”
“你没必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我甩开他的手。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李思颖”三个字刺眼地闪烁着。
我趁机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地铁站。
背后传来喇叭的刺耳鸣响,但我没有回头。
周末的建材市场人头攒动,我正比对两种环保石材的样本,身后传来一个故作惊讶的女声,“哎呀,这不是叶小姐吗?”
李思颖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连衣裙,踩着细高跟站在建材堆旁显得格格不入。
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像是助理。
“真巧啊,”她红唇微扬,“你也来采购?一个人多辛苦,怎么不让宴离陪你?”
我放下石材样本,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嘴角勾起,“苏小姐对建材也有研究?”
“没办法,”她撩了撩长发,“帮宴离盯着科技园区的项目,总要了解些基础知识。虽然...”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我手中的样品册,“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说得对。”我微笑着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只是可惜它们认识你,你不认识它罢了。听说江氏集团也很感兴趣?可惜...”
我耸了耸肩,“评审委员会似乎更欣赏我们的方案。”
李思颖的笑容僵住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项目对江宴离有多重要,更知道江氏落标意味着什么。
“一时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她很快调整表情,“宴离说这种政府项目背后关系很复杂...”
“是吗?”我打断她,“那不如你回去问问他,为什么合作多年的张总不和他合作了。
”我向前一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顺便告诉他,李主任很欣赏我在垂直绿化系统上的创新,打算在业内推广。”
李思颖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不会明白,这些年来我陪江宴离出席的每一次酒会、每一场晚宴,都在默默积累人脉。
那些她嗤之以鼻的豪门太太社交,恰恰是我如今重返职场的秘密武器。
“叶初雪,”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赢了几个项目就能证明什么?宴离只是一时不习惯你闹脾气,等他腻了这种追逐游戏...”
“他就会回到你身边?”我轻笑一声。“李思颖,你知道吗?我花了六年时间等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回头,而你...”
我上下打量她,“在等一个从未真正属于你的男人。我们谁更可悲?”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精心修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
“对了,”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江氏科技园区设计方案的几点问题,专业建议,你可以在江宴离面前博取关注了。”
我将文件塞进她颤抖的手中,“毕竟,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而不是污染别人。”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她将文件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走出建材市场,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我深吸一口气,拨通林逸尘的电话,“关于科技园区项目,我有个新想法...”
周一早晨的工作室比往常热闹。
我刚走进办公室,同事小林就冲过来,“叶姐,你看今天的设计师协会官网了吗?”
屏幕上显示着一则公告,江氏集团科技园区项目暂停,设计团队重组。
我点开详情,发现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业内人士纷纷猜测原因,有人匿名爆料称主设计师资质造假。
林逸尘端着咖啡靠在我桌边,挑了挑眉看向我,“听说江宴离昨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把整个设计团队都换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我抿了口咖啡,“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人士,不是吗?”
午休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江宴离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我按下拒接键。
紧接着一条短信弹出,“科技园区的设计问题是你发现的?”
我没有回复。
三分钟后,又一条信息,“你是怎么知道李思颖的毕业作品涉嫌抄袭的?”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我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标签上写着李思颖二字。
这个文件夹里全是她在国外留学时的抄袭丑闻,抑郁症诊断书的疑点,甚至最近插手江氏项目收取回扣的证据。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林敏,“快看热搜!江氏集团发布声明,解除与李思颖的所有合作!内部人士透露她涉嫌学术不端和商业欺诈!”
我关上抽屉,将手机调成静音。
电脑屏幕上,城西项目的模型正在渲染,阳光透过虚拟玻璃洒在室内花园里,每一片叶子都栩栩如生。
下班时分,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我站在写字楼大厅等雨势小些,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大门前。江宴离举着伞走出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西装肩膀。
“谈谈。”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就十分钟。”
我看了眼手表,“五分钟。”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雨水混合的气息。
江宴离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打开平板调出一份文件
“今早收到的匿名邮件,里面有李思颖这半年来从江氏项目收取回扣的证据,还有她伪造资质的详细资料。”
他转向我,“是你发的?”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将外面的霓虹灯光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重要吗?”
“重要。”他的手指紧握方向盘。
“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公司,还关系到...”他顿了顿,“我本以为我了解你。”
“你从不曾了解我。”我平静地说,“就像我从未真正了解你一样。”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初雪,如果我道歉...”
“不需要。”我抽回手,“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现在只有一件事请你记住...”
我侧身直视他的眼睛,“不要再来我工作的地方。”
推开车门,雨点立刻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江宴离在身后喊我的名字,但我已经跑向马路对面的出租车。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站在雨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回到公寓,我泡了杯热茶,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设计师协会发来邀请,请我担任下月创新设计大赛的评委。
我点击回复,毫不犹豫地写下答应。
窗外,雨停了。城市的灯光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亮。
05.
建筑杂志的封面上,城西改造项目的全景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抚摸着杂志上烫金的年度创新设计奖几个字,指尖传来微微的凸起感。
办公室玻璃门外,同事们正在开香槟庆祝,欢笑声透过门缝溜进来。
“叶设计师,外面有记者想采访您。”助理小林探头进来,眼睛亮晶晶的,“《设计家》杂志想约个专题,说您是年度最令人惊喜的回归。”
我将杂志放进抽屉,那里已经躺着三封不同媒体的采访邀请。
“告诉他们下周我会有空。”这半年来,工作室的来电显示中开始频繁出现那些曾经和江氏集团合作的客户名字。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恭喜。”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谁,我删掉短信,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自从上个月雨中那次谈话后,他确实如我所要求的那样没再出现在公司附近。
但各种间接的联系却从未间断。
“叶姐,林总说十分钟后会议室见。”小林又探进头来,“好像是大客户!”
会议室里,林逸尘正与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交谈。
我推门进去的瞬间,那男人转过身,我立刻认出了他,氏集团副总裁赵明,江宴离的得力助手。
“叶设计师。”赵明站起身,礼节性地伸出手,“久仰大名。”
我没有错过林逸尘眼中闪过的一丝玩味。茶
水间的咖啡机发出沉闷的轰鸣,为这场尴尬重逢配上背景音。
“赵总亲自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赵明从公文包取出一份烫金文件夹,“江氏集团希望邀请贵工作室参与东湖商业区的联合设计。”
他推了推眼镜,“当然,叶设计师将作为首席设计师,费用方面...”
“东湖项目不是已经内定由美国GLA事务所负责了吗?”
我翻开文件,里面赫然是项目的核心数据和预算表,这种机密文件通常绝不会给外部人员过目。
“是的,但江总认为本土设计师更了解市场需求。”赵明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某种反应,“他特别强调,希望由您来主导。”
落地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东湖项目是江宴离今年最重要的战略布局,投资额高达三十亿。
曾经连公司年会都不让我参加的他,现在却要把命脉项目交到我手上?
“承蒙厚爱。”我合上文件,“但目前档期已满,恐怕...”
林逸尘突然咳嗽一声,“实际上,我们可以调整城北项目的排期。”
他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东湖项目确实很有挑战性。”
会议结束后,林逸尘将我留在会议室。
“你知道拒绝这个邀约意味着什么吗?”他靠在窗边,逆光中看不清表情,“那可是行业顶尖的项目资源。”
我收拾着桌上的资料,“我不需要江宴离施舍的机会。”
“施舍?”林逸尘轻笑一声,“叶初雪,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是出于愧疚才找上门的吧?”
他扔过来一份市场分析报告,“过去三个月,凡是你参与的项目,江氏集团的竞标成功率下降了起码一半。”
茶水间的咖啡香气飘进来。
我翻开报告,里面详细对比了工作室与江氏集团近期各项目的得失情况。
我的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的备注上,“注:江氏科技园区项目原设计团队已全部更换,新方案采纳了建议的60%。”
“考虑清楚。”林逸尘离开前丢下一句,“不是为了江宴离,是为了你自己。”
傍晚,我独自留在办公室修改图纸。
雨滴开始敲打窗户,城市的灯光在雨中晕染开来。
电脑屏幕上的东湖项目资料还开着,我点开了江宴离今天早上发来的邮件,“你的专业意见对这座城市很重要。”
我关上电脑,雨声忽然变大。
曾几何时,我多渴望得到他的一句认可,现在却只觉得讽刺。
手机亮起,林敏发来一连串消息,“慈善晚宴名单出来了!李思颖居然是组委会成员!”
“她特意邀请了你,绝对有诈!”
“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借口推掉?”
我回复,“为什么要推掉?”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继续研究东湖项目的地形图。
慈善晚宴在半岛酒店顶层举行。
我选了一条简约的黑色鱼尾裙,将头发盘成利落的发髻。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宴会厅的水晶灯光倾泻而下,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叶小姐!”一位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人迎上来。
“我是晚宴的公关总监丽莎,真高兴您能来。”她热情地挽住我的手臂,“您的设计作品最近在业内引起很大反响呢!”
我微笑着接过她递来的香槟,目光扫过人群。
李思颖穿着一袭白色纱裙站在不远处的赞助商展示板前,正与几位名媛谈笑风生。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看起来比平时憔悴几分,倒真有几分病美人的姿态。
“听说您和江总...”丽莎试探性地开口。
“就是你听说的那样。”我抿了一口香槟。
丽莎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抱歉,我不知道...”
“叶初雪!”林敏突然出现,将我从尴尬对话中解救出来。
她拽着我走向自助餐区,“看见李思颖今天那副嘴脸了吗?装得跟林黛玉似的,就等着江宴离来呢。”
我拿起一块迷你三明治,有些好奇地问;“江宴离也要来?”
“你不知道?”林敏瞪大眼睛,”今晚的重头戏就是江氏集团的捐赠仪式啊!李思颖肯定是算准了...”她的话戛然而止.
宴会厅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江宴离穿着一身深蓝西装走进来,身边跟着赵明和几位高管。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锋利。
李思颖立刻像蝴蝶一样扑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江宴离低头对她说了什么,引得她娇笑连连。
“真倒胃口。"林敏翻了个白眼,“去露台透透气?”
露台上,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
下方的城市灯火璀璨,车流如同发光的河流。
“听说李思颖最近不太好过。”林敏靠着栏杆,“江氏解除了和她的所有合作,圈子里都在传她那些丑事...”
“嘘。”我打断她,“有人来了。”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李思颖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脸上带着假到令人作呕的微笑,“叶小姐,林小姐,怎么躲在这里?”
她递给我一杯酒,“还没恭喜你拿到设计大奖呢。”
我没有接那杯酒,“你有事?”
“别这么冷淡嘛。”她将酒杯放在栏杆上,“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之前可能有些...误会。”
她咬着下唇,眼睛湿漉漉的,“我和宴离真的只是老朋友,你离婚的事我很难过...”
“那你难过吧,我不难过。”我打断她的拙劣的表演。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
“你以为删掉了学校官网的记录就没人知道?可惜...”我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我恰好认识那位德国教授。”
李思颖的脸色瞬间煞白,她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你调查我?”
我微笑着将手机放回包里,“合作嘛,总要清楚对方的底细。”
宴会厅里突然响起掌声,主持人在宣布捐赠仪式开始。
李思颖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宴离永远不可能真正爱上你这种...”
“你却爱吗?”我眨着眼睛装作不懂的样子问她。
她张了张嘴的话还没讲出口,突然松开我的手,整个人向后倒去,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香槟杯从栏杆上坠落,在露台地面上摔得粉碎。
李思颖躺在玻璃碎片中,白色纱裙迅速被酒液染红,看起来就像真的受了伤。
“怎么回事?”江宴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和几位宾客冲上露台,看到的正是我站在一旁,而李思颖蜷缩在地上的场景。
“宴离...”李思颖泪眼婆娑地伸出手,“我...我只是想和叶小姐道歉,没想到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江宴离蹲下身检查李思颖的伤势,然后抬头看我,眼中满是质问,“你推她了?”
林敏想开口辩解,我按住她的手。
“露台有监控。”我平静地说,“你可以自己看。”
李思颖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江宴离皱眉,“什么?”
“我说有监控,自己去看。”我看着他这副蠢样子,实在是不耐烦得很。
李思颖的脸色由白转青,突然晕厥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叫救护车,有人围着李思颖大呼小叫。
江宴离站在原地,目光在我脸上游移。
“假的。”我轻声说,只有他能听见,“根本没有监控。但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吗?”
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上露台。
我趁机拉着林敏离开,经过江宴离身边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初雪。”
“江总,”我挣脱他的手,“还不跟过去吗?等一下她伤心了呢。”
走出酒店,夜风扑面而来。
林敏兴奋地跳起来,“天啊!你看到她的表情了吗?简直像见了鬼一样!不过...”她突然担忧地看着我,“真的有监控吗?”
“当然...没有。”我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驶离酒店时,我看到救护车的蓝光还在闪烁。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逸尘发来的消息,“考虑得如何?东湖项目。”
我望向窗外流动的霓虹,回复,“接,但有个条件,我要完全的设计主导权。”
发完这条,我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的莱因哈特教授。半年前,正是他提供了李思颖抄袭的关键证据。现在,是时候动用他欠我的那个人情了。
车窗倒影中,我的嘴角微微上扬。
06.
东湖项目启动会的会议室里,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
我正翻阅着项目背景资料,忽然察觉到会议桌对面投来的锐利目光。
抬头对上一位短发女子的视线,她迅速别过脸,但那一瞬间的敌意被我扑抓到了。“那位是林珊珊,江氏设计部的资深设计师。”林逸尘顺着我的视线低声解释,“听说原本东湖项目该由她主导。”
我点点头,继续研究手中的地形图。
这种敌意我太熟悉了,六年前我刚毕业就获得青年设计师金奖时,台下不乏这样的眼神。
会议室门被推开,江宴离带着几位高管走进来,西装笔挺,面无表情地扫视全场,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不到一秒就移开了。
项目汇报开始后,我注意到林珊珊每次发言都要刻意强调江氏集团多年的行业积累和团队合作的重要性,仿佛在暗示我这个外来者缺乏根基。
当我展示初步设计构想时,她突然打断,“叶设计师这个方案,和两年前某事务所的滨水规划很相似啊。”
会议室瞬间安静。我放下激光笔,直视她闪烁的眼睛,“林设计师说得对,确实借鉴了他们的滨水处理手法。”
我点击平板调出一组对比图,“但我在其基础上增加了回收系统和浮岛,这是他们所没有的。”
我放大设计细节,“事实上,这个改良方案去年已被收录进可持续城市案例库,相关论文我可以分享给大家。”
林珊珊的脸色变得难看。
江宴离突然开口,“继续你的汇报。”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但我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光亮。
会议结束后,我在洗手间补妆,听见隔间外传来林珊珊和另一个女同事的对话。“...不就是靠前夫的关系吗?装什么专业。”林珊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酸味,“听说她连正规工作经历都没有,一结婚就当了全职太太...”
我推开隔间门,两人像被掐住喉咙般噤声。
我慢条斯理地洗手,透过镜子看着林珊珊涨红的脸:“有什么话不如直接跟我讲?” “顺便说一句,”我抽了张纸巾擦手,“东湖项目是我凭实力拿到的。”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下她站在原地,手中的粉饼盒捏得死紧。
回到工作室,前台叫住我,“林姐,有你的快递。”
那是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躺着一支限量版钢笔,正是我大学时代梦寐以求却买不起的那款。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谁送的。
我将钢笔转赠给了刚入职的实习生小林,“好好画图,别辜负了好笔。”
接下来的两周,关于我靠关系的流言像霉菌一样在业内蔓延。
某个设计论坛甚至开了匿名讨论帖,标题直白得刺眼《靠离婚上位的天才女设计师》。
林敏气得在电话里大骂,我内心却毫无波澜。
“你就不生气吗?”林敏终于发泄完,喘着气问我。
“生气有用吗?”我调整着模型的光影效果,“我只有证明了自己,才会不一样。”
峰会当天,会场座无虚席。
我走上台时,注意到前排坐着林珊珊和她的几位同事,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而会场最后一排,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高大身影悄然入座,尽管他刻意低调,但那轮廓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我的演讲主题是传统建筑元素在现代都市中的融合,前半部分是理论分析,后半段则展示了东湖项目中如何将这一理念落地。
当大屏幕上播放出项目实景模拟视频时,我听见观众席传来阵阵惊叹。
“最后,我想分享一点个人感悟。”我切换PPT,上面显示着我五年前获金奖的作品和现在的东湖项目对比。
“设计如人生,总会遇到各种质疑。但正如老建筑师们常说的。”我看向林珊珊所在的位置。
“'砖头不会因为别人说它是石头就真的变成石头。感谢所有质疑声,它们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
掌声如雷动。
提问环节,一位年轻设计师站起来,“叶设计师,有人说您能获得东湖项目是因为...呃,特殊关系,您怎么回应?”
会场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声。
我微笑着调整话筒,在会场所有人身上流连,“其实答案很简单,在设计领域,图纸比人更有说服力。”
散会后,我被各路同行围住请教问题。
等我终于脱身时,会场已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被遗落的宣传册散落在座位上。
走出会场大楼,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江宴离的脸。
“演讲很精彩。”他说,声音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度,“有空喝杯咖啡吗?”
我看了看表,“二十分钟。”
咖啡厅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他点了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和我记忆中他惯喝的拿铁完全不同。
“你换口味了。”我搅动着面前的拿铁。
他低头看着杯中黑色的液体,“很多习惯都变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我注意到他眼角有了细纹。
“关于那些谣言...”他抬起头,“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不必。”我放下勺子,“我应付得来。”
“我知道。”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杯壁,“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不公平地对待。”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中我心里某个柔软角落。
曾几何时,我多渴望他能这样维护我。
现在却只觉得荒谬,那些最需要他站在我身边的日子,他在哪里?
“江宴离,”我直视他的眼睛,“现在讲这些没意义了。”
话落,我拿起包站起身,“我该走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欠你一个道歉,为李思颖,为那些我忽视你的日子,为...所有的一切。”
我轻轻抽回手,“有些伤害,江宴离,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
走出咖啡厅时,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却又轻得随时可能断裂。
接下来的日子,东湖项目进展顺利。
林珊珊虽然偶尔还会在会议上刁难,但明显收敛了许多。
而关于我的谣言,就像夏日午后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倒是业内开始流传一个新的八卦,江氏集团正在调查某位外部顾问的商业违规行为,据说涉及多个项目的资金问题。
某个深夜,我在工作室加班到凌晨。
走出大楼时,整条街安静得只有路灯在嗡嗡作响。
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我公寓楼下的大理石柱旁,指间夹着的香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江宴离?”我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他掐灭香烟,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我查到了。”他的声音沙哑。
“李思颖这些年从江氏挪用的资金,伪造的资质,甚至...”
他苦笑一声,“那些抑郁症诊断书。”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永远一丝不苟的男人如此狼狈。
“所以呢?”我平静地问。
他向前一步,我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烟草和古龙水的气息,“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求你原谅,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你应该知道。”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交叠在一起。
我望着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男人,忽然发现心中已无波澜。
“我早知道了,江宴离。”我轻声说,“只是在等你自己发现而已。”
他的瞳孔微微扩大,“你...从什么时候?”
“久到我记不清了。”我走向公寓大门。
他没有挽留,只是站在原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我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脑开始修改设计稿。
07.
全国建筑设计大奖颁奖现场,闪光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我站在领奖台上,手中的水晶奖杯折射出七彩光芒,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台下第一排,林逸尘正对着我竖起大拇指,林敏则激动得不停抹眼泪。
“叶初雪女士的作品《城市呼吸》巧妙融合传统园林美学与现代都市功能...”
主持人的声音在宴会厅回荡,“评审团一致认为,这代表了当代中国设计师的创新高度...”
我的视线扫过观众席,在最后一排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宴离穿着深灰色西装,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VIP区域,而是隐没在普通观众中。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他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掌声渐歇,我调整话筒高度,演讲词早已烂熟于心,但说到一半,台下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几位记者低头查看手机,然后惊讶地抬头看我,窃窃私语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我面不改色地完成致辞,走下台阶时林敏立刻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出事了”“江氏集团被爆出抄袭丑闻,网上都在传!”她将手机屏幕转向我。
财经新闻的标题赫然醒目,江氏集团深陷抄袭风波,涉事项目与新起之秀叶初雪雷同。
照片里,江宴离被记者团团围住,面色铁青。
而新闻配图对比显示,江氏科技园区最新方案中,核心景观与我五年前获金奖的设计高度重合。
“李思颖。”我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
庆功宴上,我被各路媒体和同行围得水泄不通。某
个时尚杂志的女记者挤到最前面,“叶设计师,对于江氏集团涉嫌抄袭您作品一事,您有何评论?”
香槟杯在我手中微微倾斜,气泡欢快地上升。
“我相信专业机构会给出公正判断。”我抿了一口酒,“不过有趣的是,涉事项目的设计顾问恰好是李思颖小姐。”
记者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录音笔齐刷刷伸得更近。
“您是说李思颖故意抄袭您的作品?”
“这与您和江总的离婚有关联吗?”
“下一个问题。”林逸尘突然出现,手臂绅士地环住我的肩膀,“今天是庆祝叶设计师获奖,不讨论其他话题。”
他带我突围出记者包围圈,在露台上低声问,“你早就知道?”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
我望着远处江氏集团大厦的灯光,“只知道她会动手脚,没想到会这么蠢。”
我从手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一组设计图,“这是我上周刚注册版权的新作。”
林逸尘瞪大眼睛,“你这是...做局?”
我收起手机,“如果她不动歪脑筋,我这就不是做局。”
宴会结束时,已是凌晨一点。
我婉拒了同事们的续摊邀请,独自走向停车场。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清脆,忽然,另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恭喜。”江宴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他站在一根立柱旁,西装外套搭在肩上,领带松开,看起来疲惫不堪。
车库顶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勾勒出愈发锋利的轮廓。
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常年戴婚戒的痕迹已经淡去。
“来质疑我?”我指了指他手中的公文包,鼓鼓囊囊的,显然装满了文件。
他苦笑一声,“来收拾烂摊子。”
沉默片刻,他突然说,“科技园区的设计,确实是抄袭。但不是公司行为,是李思颖私自改动了最终方案。”
我拉开车门,“她一向喜欢走捷径。”
江宴离上前一步,挡住车门,“为什么?”
月光从车库天窗斜射下来,在我们之间划出一道银线。
我望着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像个陌生人。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江宴离,这都怪你自己呀。”
我顿了顿,“都是你自己纵容的。”
他像被扇了一巴掌般后退半步,喉结上下滚动,“我...没有意识到...”
“所以只能怪你自己。"我坐进驾驶座。
车子发动的声音在车库里回荡。
江宴离站在原地,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三天后,我正在工作室审核施工图,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林敏的来电显示上跳动着十几个未接提醒。
我刚按下接听键,她尖利的声音就刺破耳膜,“我的雪,李思颖被抓了!江宴离亲自报的警!网上都炸了!”
我点开她发来的链接,当地财经头条赫然是,江氏集团前顾问李思颖涉嫌商业欺诈被警方带。
配图中李思颖被两名女警押着,长发凌乱,完全不见往日的精致模样。
报道详细列举了她伪造资质,挪用公款,甚至篡改设计方案的证据。
“最精彩的还是这个!”林敏又发来一段视频。
画面中,江宴离面对记者提问,面无表情地说,“李女士需要的是法律制裁和专业治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可能。
我关上电脑,走到窗前。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脸上,温暖得让人想流泪。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母亲。
“初雪,你看到新闻了吗”"她的声音因兴奋而尖细,“江宴离跟那个狐狸精彻底断了!你现在回去正是时候!”
我握紧手机,不可置信地问着,“回去?”
“当然啊!”母亲语速飞快,“他现在最需要安慰,你趁这个机会...”
“妈,”我打断她,“我为什么要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别傻了!女人事业再好有什么用?江家那样的豪门...”
“妈,如果你不能尊重我的选择,我们改天再聊。”我轻声说。
挂断电话,我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离婚协议,明天就是正式生效的日子。
窗外,一片梧桐叶飘落,在阳光下旋转着坠向大地。
秋天来了。
傍晚时分,工作室的人都走光了。
我收拾图纸准备离开,门铃突然响起。
监控屏幕上,江宴离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我犹豫片刻,按下开门键。
他走进来时带着一身秋凉,眼睛下有明显的青黑。
“抱歉突然造访。”他将文件袋放在桌上,“这些...你应该看看。”
文件袋里是李思颖的调查资料,银行流水、伪造的印章样本、甚至她与心理医生的串供录音。
“我真是个鬼迷了心窍。”江宴离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些年...” 我没有翻看那些资料,只是将它们推回去,“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泛白,“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重若千钧。
阳光从西窗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我忽然想起六年前我们第一次约会,也是在这样夕阳西下的时刻,他看着我都设计稿,眼睛亮得像星星。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悔恨。
“江宴离,”我轻声叫他的名字,“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你说得对。”
转身走向门口时,他突然停下,“对了,东湖项目...你还会继续参与吗?”
“当然。”我拿起车钥匙,“那是我的作品。”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赵明。
江宴离按下接听键,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马上回来。”他挂断电话,声音紧绷,“李思颖在我办公室闹自杀。”
江氏集团总部大楼前停着两辆警车,旋转门里进出的人神色慌张。
电梯直达顶层,一出电梯就听见尖锐的女声从总裁办公室传来,“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我为公司付出这么多!”
推开半掩的门,眼前的场景令人窒息。
李思颖站在窗台上,一手抓着窗帘,另一手握着一把小刀抵在自己手腕处。
她的白色连衣裙脏兮兮的,妆容糊成一团,完全没了往日优雅得体的模样。
几位高管和保安围在远处,不敢靠近。
“都出去。"”宴离沉声命令。
人群如蒙大赦般退出办公室,只留下我和他。
“宴离!”李思颖的眼泪冲开睫毛膏,在脸上留下黑色痕迹,“你听我解释,那些钱我会还的,我只是暂时...”
“从窗台上下来。”江宴离的声音冷得像冰,“别让我说第二遍。”
李思颖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眼神瞬间变得恶毒,“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挑拨离间!”
她挥舞着小刀,“我不过借鉴了你的破设计,有什么大不了?你知道宴离当年为什么选你不选我吗?就因为你们叶家...”
“够了!”江宴离厉声打断,“下来,否则我立刻叫警察进来。”
李思颖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叫啊!让所有人都看看江氏集团是怎么对待我的!”
她的刀尖在手腕上压出一道红痕,“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冷眼旁观这场闹剧,注意到李思颖虽然情绪激动,但刀始终没真正割下去。
典型的表演型自杀威胁。
我悄悄拿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
“李思颖,”我上前一步,“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设计总是缺了点什么吗?”
她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什么?”
“因为抄袭就像偷来的衣服,永远不合身。”
李思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你...你...”
“另外,”我晃了晃手机,“警察已经在楼下了。你确定要继续吗?”
她的表情瞬间崩塌,刀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江宴离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拽下窗台,同时按下桌上的呼叫键。
两名警察立刻进门,给瘫软在地的李思颖戴上手铐。
“江宴离!你会后悔的!”被带出办公室时,李思颖歇斯底里地尖叫,“没有我,你早就...”
门关上了,尖叫声戛然而止。办公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江宴离粗重的呼吸声。
他朝我无力地点点头,背影在玻璃门外渐渐模糊。
电梯叮的一声响,然后归于寂静。
我走出江氏集团,走向停车场。
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高楼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逸尘发来的消息,“刚收到国际建筑协会邀请,推荐你参加明年在巴黎的全球设计峰会。有兴趣吗?”
我按下语音回复,“林总,这还问吗?肯定有,麻烦把资料发我邮箱。”
发完这条,我又补充一句,“对了,下周我要请两天假。”
“干什么去?”他秒回。
“办离婚手续。”我发动车子,驶向川流不息的马路。
后视镜里,工作室所在的大楼渐渐远去,而前方,无数灯火正次第亮起。
08.
律师事务所的玻璃幕墙外,闪光灯如暴雨般闪烁。
我拉上百叶窗,将那些窥探的镜头隔绝在外。
长桌对面,江宴离的律师正低声向他解释文件细节,而他只是盯着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黑咖啡,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无声的节奏。
“叶小姐,这是修改后的协议。”我的律师林悦推来一沓文件,“请您过目。”
我翻开文件夹,财产分割页上那个数字让我眉头一跳,比最初约定的多出近一倍。“这是?”
江宴离终于抬起头,眼下挂着两片淡淡的青黑,“你应得的。”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粗糙干涩。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溜进来,在他脸上划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常年戴婚戒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浅的白痕。
“不需要。”我将文件推回去,“按照原来的就行。”
“就当是我的歉意。”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骨节泛白。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填补着空白。
林悦清了清嗓子,“如果双方对条款没有异议...”
“我有个条件。”我打断她,直视江宴离的眼睛,“城东那个旧改项目,我要完全的设计主导权。”
江宴离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那是李思颖曾经插手最多的项目,现在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已经安排好了。”他示意律师递来另一份文件,“合同昨天就拟好了,只等你签字。”
我翻开合同,工作室的名字赫然印在乙方位置,设计费一栏的数字比市场价高出一半。
“江总,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的设计值这个价。”江宴离拿起钢笔,“我欠你的,不止是钱。”
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中,六年的婚姻正式走向终结。
签完最后一个名字,我合上文件夹,窗外适时地响起一阵快门声,不知哪个记者抓拍到了这个瞬间。
“恭喜。”江宴离突然说,“新锐奖的事。”
“谢谢。”我收起自己的那份协议,“听说科技园区的危机解除了?”
“多亏你那份建议。”他苦笑一声,“董事会决定全部推倒重来,按你的方案改。”
他顿了顿,“李思颖的事...我很抱歉。”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滑进衣领,激起一阵本能的战栗。我拿起包站起身,“没什么好抱歉的,再说了抱歉也没用。”
“叶初雪。”他叫住我,声音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如果有天...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做朋友吗?”
走廊的灯光斜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下。
我望着这个曾经让我爱得撕心裂肺的男人,胸口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不会。”我轻轻地说,“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走出律师事务所,记者们如嗅到血腥的鲨鱼般围拢上来。
“叶小姐,对于李思颖被起诉一事您有何评论?”
“会考虑和江总复婚吗?”
“据说您获奖作品被多家国际机构看好...”
我戴上墨镜,在保安的护送下穿过人群。
一个女记者突然挤到最前面,“叶女士,很多网友说您应该大度一点,给江总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怎么看?”
我停下脚步,摘掉墨镜。
摄像机镜头立刻齐刷刷对准我的脸。
我微微扬起下巴,“为什么没有人问江宴离,为什么不早点给叶初雪一个被尊重的机会?”
记者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快门声此起彼伏。
“我的成功与婚姻状况无关。”我继续道,声音在律师事务所的大厅里回荡。
“女性价值不应由任何人来决定。谢谢大家的关心,请多关注我的设计作品。”
推开玻璃门,夏末的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林敏的车就停在路边,她摇下车窗冲我招手,“快上车!你上热搜了!”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与外面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
林敏把手机塞给我,“看看!你刚才那段话被直播了!”
屏幕上,#叶初雪女性价值#的话题已经冲上热搜第一。
评论区炸开了锅,有人骂我得理不饶人,但更多是赞扬我的声音。
“姐姐好飒!”
“这才是独立女性!”
“那些劝和的,请问出轨的是江宴离,凭什么要叶初雪大度?”
“李思颖的新闻也爆了。”林敏切换页面,“有人扒出她根本不是什么设计专业高材生,连大学文凭都是买的!”
新闻详情页里,李思颖的光辉履历被一条条拆穿,伪造的学历,抄袭的毕业设计。最致命的是,她挪用公款购买奢侈品的银行流水被完整曝光,每一笔消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活该!”林敏拍着方向盘,“我让她这么绿茶,这下自己身上都是绿的了。”
我望向窗外流动的街景,胸口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
那些深夜独自收集的证据,那些隐忍不发的愤怒,如今都化作了公开报道上的铅字,再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逸尘的消息,“国际建筑协会想邀请你做女性设计师专题演讲,有时间吗?”
我回复了一个"“有”字,然后打开许久未用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条新动态。
“感恩所有经历,未来会更专注设计。PS:新工作室筹备中,欢迎有才华的伙伴加入。”
配图是离婚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和全国设计新锐奖的奖杯。
消息提示音立刻此起彼伏。
在众多祝贺中,一条来自江宴离的留言格外醒目,“祝前程似锦。”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或解释。
我犹豫片刻,回复了同样的四个字。
后视镜里,律师事务所的大楼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去哪?”林敏在红灯前停下。
“工作室吧。”我放下手机。
车子驶入主路,阳光透过天窗洒在膝盖上,暖洋洋的。
电台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江氏集团今日股价反弹,消息人士称其已与知名设计工作室达成合作...”
林敏嗤笑一声,“知名设计工作室?他怎么不直接说你的名字?”
“商业策略罢了。”我摇下车窗,让风吹乱头发。
“他现在需要淡化私人关系,强调专业合作。”
“你倒是了解他。”林敏撇撇嘴。
“曾经。”我轻声纠正,“那是曾经了。”
工作室楼下,一个意外的人影正在徘徊。
江宴离的母亲林美华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在烈日下显得格格不入。
看到我们下车,她立刻迎上来,“叶初雪,我们谈谈。”
林敏想说什么,我摇摇头示意她先上楼。
“您有什么事?”我站在原地没动。
林美华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眼角的疲惫,“宴离把西郊的别墅过户给你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况且我也不需要。”
“那是他祖母留下的...”她绞着手袋带子,“叶初雪,我知道宴离做错了很多事,但现在李思颖那个狐狸精也得到报应了,你们何必...”
“林阿姨。”我打断她,“您知道我和江宴离为什么走到今天吗?”
她愣住了。
“不是因为李思颖。”我平静地说,“是因为这六年来,他从未真正看见过我。”
林美华的嘴唇颤抖着,“你就这么恨他?”
“不,我不恨他。”我摇摇头,“但也不再爱他了。”
她似乎被这句话击中了,后退半步,精心打理的卷发在风中微微颤动。
“那个别墅...你真的不要?”
“替我谢谢他的好意。”我走向大楼入口,“但我的未来,不需要依附于过去的任何馈赠。”
09.
巴黎,全球设计峰会主会场。璀璨的水晶灯下,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设计师汇聚一堂。
我作为主讲嘉宾之一,站在聚光灯下,用流利的英语阐述着我的设计理念。
如何在现代都市的夹缝中重构人文与自然的联结。
台下是专注倾听的面孔,不时爆发的掌声。
演讲结束,提问环节。
一个金发碧眼的记者站起来,“叶女士,您的设计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听说您曾有过一段沉寂期,是什么让您重新找回并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创作能量?”
场内安静下来。这问题带着窥探隐私的意味。
我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生命的能量来源于对自我的认知和坚持。那段沉寂,是我选择为他人让路的代价。而重新找回,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我的价值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或让渡。与其说蜕变,不如说是一场迟来的…自我救赎和觉醒。情感的经历是人生的注脚,而真正的主笔,永远是自己。”
掌声雷动,我看到台下前排,林逸尘对我投来赞赏和骄傲的目光。
峰会间隙的酒会上,他端着香槟走来,与我轻轻碰杯。
“讲得很好。”
我微笑点了点头回应,目光扫过衣香鬓影的人群。
却在会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宴离。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站在阴影里,目光穿越人群,牢牢地锁在我身上。他没有上前,只是那样看着,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骄傲,有悔恨,有深不见底的痛楚,还有一丝…卑微的祈求?
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厌烦。
他像个甩不掉的阴影,用他的痛苦来提醒我那不堪的过去。
我移开视线,将他彻底屏蔽在我的世界之外。
峰会结束回国不久,一个爆炸性新闻席卷了财经和娱乐版块,江氏集团总裁江宴离因严重胃出血紧急入院,疑因长期高强度工作及精神压力过大。集团股价应声下跌。
林敏的电话第一时间轰炸过来,“我的天!雪雪你看到了吗?江宴离进ICU了!说是胃部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网上都传疯了,说他是因为你…抑郁成疾!”
我看着新闻标题下那张江宴离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插着管子的照片,心中一片漠然。
他的痛苦,他的病痛,甚至他的生死,都再也无法牵动我的心弦。
“与我无关。”我平静地回复林敏,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新工作室的3D渲染图上。
“他的身体是他自己折腾坏的,他的公司是他自己没管好。小敏,帮我联系一下城投的王总,新工作室的选址,我想跟他再谈谈细节。”
我的独立设计工作室,“初·见”正式开业。
选址在城中最具艺术气息的老厂房改造区,保留了粗犷的工业骨架,内部却是我精心设计的充满未来感和自然生机的空间。
开业典礼星光熠熠,业内大咖,媒体记者,合作伙伴济济一堂。我穿着简洁有力的黑色西装裙,自信从容地站在台上致辞。
“初·见,意味着回归本源,以全新的目光审视世界,创造无限可能…”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坚定而充满力量。
一年后,“初·见”工作室设计的“云端绿谷”项目斩获国际建筑最高奖项。
颁奖礼在瑞士举行。
镁光灯下,我捧着沉甸甸的奖杯,用中文发表感言,感谢团队,感谢这片土地,感谢永不放弃的自己。
典礼结束后的庆功宴,衣香鬓影。
林逸尘陪在我身边,我们默契地交流着行业动态。
他是优秀的伙伴,我们之间,有惺惺相惜的默契,有共同奋斗的目标,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可能,但这份情谊,纯粹而平等。
宴会厅露台,我独自凭栏,眺望着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顶,享受着这巅峰时刻的宁静。
一个侍者悄然走近,递给我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极其朴素的牛皮纸文件袋。
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两张纸。
第一张,是一份签署日期在三个月前的、经过公证的遗嘱的摘要。
立嘱人是江宴离。核心内容异常清晰,若本人身故,名下所有江氏集团股份以及个人不动产及流动资金,无条件赠与叶初雪女士。
其余部分成立慈善基金,指定用于支持女性设计师创业及抑郁症患者救助。
文件上有他的亲笔签名和公证处的钢印。
第二张,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来自权威医疗机构的诊断证明书。
患者姓名也是江宴离。
诊断结果是胃癌晚期。
已发生远端转移,预后极差。
纸张在我手中变得冰凉,空气仿佛凝固了。
反转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沉重。他快死了。
他用这种方式,将他拥有的一切,以一种近乎赎罪的姿态,强行塞给我。
这大概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彻底的忏悔和弥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带来一阵短暂而尖锐的窒息感。
但很快,那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平静。
这算什么?用他全部的财富和即将消逝的生命,来逼迫我记住他?
来换取我一丝的怜悯或软化?还是想让我余生都背负着这份沉重?
不,我绝不。
我走到露台边缘的垃圾桶旁,拿出打火机。
“嚓。” 幽蓝的火苗在夜风中跳动,温柔地焚烧上那两份冰冷的文件。
遗嘱摘要和诊断书在火焰中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如同他那份迟来的,带着虚伪的深情,最终归于虚无。
灰烬被风吹散,消失在璀璨的夜色里。
我转身,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片澄澈的释然。
我走回灯火通明,充满欢笑的宴会厅。
他快死了,这是他选择的结局。
他的痛苦,他的绝症,他倾尽所有的馈赠,都与我叶初雪再无瓜葛。
我的未来,光芒万丈,广阔无垠。
那里,没有江宴离的位置,一丝一毫都没有。
永不原谅,永不回头。这才是对他,对那段过往,最彻底、最决绝的告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