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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暴雨归途   

陈默的车陷进泥坑里时,雨正下得像老天爷破了个窟窿。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刮开的水膜立刻又被新的雨帘覆盖,前方蜿蜒的乡道隐没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里,像一条被浸泡得发胀的灰黑色巨蟒。   

“操!” 他低骂一声,拳头砸在方向盘上。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是晚上七点,手机信号格早就变成了一个灰色的叉。这里是他阔别十年的老家 —— 陈家坳,一个地图上都快找不到的湘南山村。要不是父亲突然中风,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雨水顺着车窗缝隙渗进来,带着一股泥土和腐烂植物的腥气。陈默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衬衫。裤脚刚沾到泥地,就被黏稠的红泥死死咬住,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轮廓狰狞,像一头潜伏的巨兽。记忆中,陈家坳就蜷缩在这群山的褶皱里,被一片名为 “黑木岭” 的古老树林环绕。小时候,奶奶总说黑木岭里住着 “黄仙”,不让他靠近。那些关于黄皮子讨封、迷惑行人的故事,曾是他童年最深的噩梦。   

“嘶 ——” 一阵阴冷的风穿过雨幕,吹得陈默打了个寒噤。他忽然觉得,这雨幕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正透过层层水汽,窥视着他这个外来者。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短暂照亮了前方的路况。陈默借着电光,看见不远处的路边,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小庙。   

那是座极其简陋的土坯房,巴掌大小,屋顶覆盖着破旧的青瓦,边角已经坍塌了一块。庙门是两扇褪色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 ——“黄仙庙”。   

又是一道闪电,陈默清楚地看到,庙门的缝隙里,似乎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的心猛地一缩,头皮发麻。是错觉吗?还是…… 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突然以一种无比真实的方式,重现在他眼前。

“有人吗?”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被雨声吞噬得无影无踪。   

雨越下越大,寒意刺骨。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黄仙庙走去。至少,那里能避避雨。   

推开庙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香火和动物臊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庙里光线昏暗,只有墙上一个小小的窗洞透进些许雨光。正中央的神台上,供奉着一尊泥塑的神像,身披褪色的黄布袍,面容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支快要燃尽的香,青烟袅袅,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   

神台下方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干草和破布,似乎有人在此栖息过。陈默皱了皱眉,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被神台旁边的地面吸引住了。   

那里有一堆新鲜的鸡毛,还有几滴暗褐色的血迹,在潮湿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黄皮子……” 陈默喃喃自语,小时候奶奶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要是在山里遇到黄皮子站起来作揖,问你‘我像人还是像神’,你千万不能回答,一回答就会被勾了魂去……”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庙门上,发出 “吱呀” 一声怪响。就在这时,庙外的雨幕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像是爪子抓挠泥土的声音。   

陈默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望去。雨幕中,一个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心脏狂跳,再也顾不上避雨,转身冲出黄仙庙,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车。泥浆溅满了他的裤腿,冰冷的雨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就在他快要跑到车边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狠狠摔进了泥坑里。雨水和泥浆灌进了他的嘴巴,一股腥臭味直冲鼻腔。他挣扎着抬起头,却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   

一只黄鼠狼,正蹲在他的车顶上,用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只黄鼠狼体型比普通的要大上一圈,毛色油光水滑,在雨幕中泛着诡异的金光。它的身体立得笔直,前爪合在胸前,像人一样站着。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奶奶的警告在他脑海里炸开:“黄皮子讨封!”   

他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合着泥土和恐惧的泪水。

黄鼠狼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一阵 “咯咯” 的怪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说话。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某种智慧的光芒,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   

陈默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与它对视。他知道,只要他回答了,哪怕只是一个字,可能就再也离不开这片山林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雨声、风声、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 “咯咯” 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死亡的前奏。陈默趴在泥坑里,浑身颤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那道绿光吸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 “咯咯” 声突然停了。陈默鼓起勇气,偷偷抬眼望去 ——   

车顶上的黄皮子已经不见了。   

雨还在下,但刚才那股阴冷的窥视感消失了。陈默瘫在泥坑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回车里的,只记得发动汽车时,油门踩得太猛,车轮在泥地里空转了半天,才终于挣脱了泥潭的束缚。车窗外的黄仙庙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雨幕中,但那只绿油油眼睛的黄鼠狼,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回到陈家坳时,已经是深夜。村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点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陈默把车停在自家老宅门口,老宅是一栋两层的土砖房,屋顶的瓦片在雨中泛着冷光,门窗紧闭,透着一股久无人居的萧索。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 “吱呀” 的呻吟,像是在抱怨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中药香。父亲躺在一楼的床上,呼吸微弱,旁边守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是他的堂婶。

“小默,你可算回来了!” 堂婶看到他,眼眶立刻红了,“你爸他……”   

陈默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他走到父亲床前,看着老人苍白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楚。十年前,他因为和父亲赌气,离家出走,发誓再也不回这个穷乡僻壤。没想到再次回来,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

医生怎么说?” 他低声问道。   

堂婶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说是中风,要静养。就是…… 就是村里的人都说,你爸这病,怕是和…… 和那事有关。”   

“哪件事?” 陈默皱眉。   

堂婶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就是…… 就是半个月前,你爸不是去黑木岭砍了几棵树吗?回来后就……”   

黑木岭!黄皮子!陈默的心猛地一沉。难道父亲的病,真的和那些传说有关?   

他想起路上遇到的黄仙庙,还有那只讨封的黄皮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陈家坳这个看似平静的小山村,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他,刚刚不小心闯入了这个秘密的边缘。   

夜更深了,雨还在下。陈默躺在二楼自己破旧的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毫无睡意。楼下传来父亲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堂婶偶尔的咳嗽声。整个老宅安静得可怕,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   

突然,他听到屋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簌簌”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上面走动。   

陈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簌簌…… 簌簌……” 声音持续着,从屋顶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然后停在了他的窗户上方。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窗户。窗户是木制的,糊着一层泛黄的纸,外面的雨光透过纸窗,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很小,呈椭圆形,像是一个脑袋。它似乎正趴在窗户上,向里面窥视着。   

陈默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想起了白天在黄仙庙看到的那双绿油油的眼睛。   

是它吗?那只黄皮子,跟到这里来了?   他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窗外的影子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移动,消失在窗沿边。   

紧接着,楼下传来 “啪嗒” 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陈默再也忍不住,悄悄爬下床,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堂屋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根黄色的毛发。   

而在父亲的床边,一个小小的、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2 黑木岭的诅咒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暗中观察着陈家坳的一切。村子里的气氛很压抑,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异样的警惕,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尤其是提到黑木岭和黄仙庙时,他们都会立刻闭上嘴,脸色发白,匆匆走开。

父亲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甚至会在睡梦中惊醒,指着窗外大喊大叫,说看到了 “黄大仙” 来索命。陈默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医生也束手无策,只是含糊地说 “中了邪”。

堂婶偷偷告诉他,半个月前,父亲确实去了黑木岭,砍了几棵长在黄仙庙附近的槐树。村里人都知道,黑木岭是黄仙的地盘,尤其是黄仙庙周围的树木,更是碰不得,否则会招来灾祸。

“你爸也是老糊涂了,” 堂婶叹了口气,“说是家里没钱给你娶媳妇,想砍几棵树卖了换钱。谁知道……”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原来真的和黑木岭有关。那些小时候被奶奶当作故事听的传说,如今却以一种残酷的方式,降临到了自己家人身上。

他决定去黑木岭看看,亲自弄清楚父亲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解开黑木岭的秘密,才能救父亲。

这天下午,雨终于停了。陈默跟堂婶说去镇上买药,便独自一人朝着黑木岭走去。雨后的山路泥泞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和泥土腥味。越靠近黑木岭,周围的气氛就越显得阴森,连鸟叫声都变得稀少起来。

黑木岭名副其实,里面的树木都异常高大茂密,枝叶遮天蔽日,阳光很难穿透下来,使得林子里光线昏暗,常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脚下的落叶堆积得很厚,踩上去发出 “沙沙” 的声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走得很小心,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奶奶讲的那些关于黄皮子的故事。他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心里充满了忐忑和恐惧。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终于看到了那天在雨中瞥见的黄仙庙。

白天的黄仙庙看起来比夜晚更加破败。土坯墙上布满了裂痕,屋顶的青瓦残缺不全,露出下面发黑的椽子。庙门还是虚掩着,门楣上的 “黄仙庙” 三个朱砂字,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  

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庙门。

和那天晚上一样,庙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火和动物臊味。神台上的黄仙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模糊诡异,那双用黑煤点上去的眼睛,仿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神台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支新换的香,青烟缭绕。神台下方的干草堆似乎被整理过,旁边还放着一个破碗,里面盛着一些吃剩的米饭和几块肥肉。  

看来,有人经常来这里祭拜。  

陈默皱了皱眉,走近神台。他注意到,神像的底座上,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他蹲下身,仔细辨认着,突然发现,在符文的旁边,刻着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爪印的图案。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陈默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藏到神台后面。  

庙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陈默定睛一看,原来是村里的老光棍,王瘸子。  

王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神台前,从怀里掏出三支香,点燃后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然后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些水果和糕点,摆在神台上。  

“黄大仙,” 他低声念叨着,声音嘶哑,“求您高抬贵手,放过陈老头吧。他也是一时糊涂,冒犯了您的领地。您要怪罪,就怪罪我吧,是我没拦住他……”  

陈默躲在神台后面,听得心惊肉跳。原来王瘸子一直在偷偷祭拜黄仙,而且父亲的病,真的被村里人认为是得罪了黄仙所致。  

王瘸子祭拜完,又对着神像磕了几个头,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庙门。

陈默等他走远了,才从神台后面走出来。他看着神台上的供品,又想起王瘸子刚才的祷告,心里疑窦丛生。

父亲砍树真的是因为没钱娶媳妇吗?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隐情?   他决定在黑木岭里再找找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离开黄仙庙,陈默沿着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向黑木岭深处走去。林子里越来越暗,雾气也越来越浓,能见度很低。他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脚下不时被藤蔓绊倒。  

突然,他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陈默心中一凛,顺着气味寻去。在一片相对空旷的林地里,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

地上躺着几只死去的家禽,有鸡,有鸭,还有一只山羊。它们的死状都很奇怪,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脖子上有两个小小的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

在这些家禽的旁边,散落着一些黄色的毛发,和他那天晚上在老宅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黄皮子……” 陈默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些黄皮子不仅讨封,还会杀人吸血?

他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突然,他发现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有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洞口周围散落着更多的黄色毛发和一些骨头碎片。

这应该就是黄皮子的巢穴。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靠近看看。也许,父亲的病,就和这个巢穴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边,一股浓烈的臊臭味扑鼻而来,比黄仙庙里的味道还要难闻。洞口很深,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捡起一根树枝,壮着胆子伸进洞里捅了捅。

突然,洞里传来一阵 “嘶嘶” 的声响,紧接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陈默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黄鼠狼,从洞里钻了出来。它的毛色呈深黄色,眼睛碧绿发亮,身上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它蹲在洞口,死死地盯着陈默,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在它的身后,还跟着几只体型较小的黄鼠狼,也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陈默知道自己惹麻烦了。他想起奶奶说过,黄皮子记仇,而且非常狡猾。他刚才捅了它们的窝,恐怕很难善了。

他慢慢地向后退去,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只最大的黄鼠狼。他知道,只要他一转身逃跑,对方很可能会立刻扑上来。

就在这时,那只大黄鼠狼突然站了起来,前爪合在胸前,像人一样直立着。它歪了歪头,用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掺杂着人声的语调,开口说道:  

“你…… 像人…… 还是…… 像神?”  

陈默的大脑 “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

真的是讨封!  

他想起奶奶的警告,绝对不能回答。一旦回答,就会被勾走魂魄。  

他死死咬住嘴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大黄鼠狼见他不回答,似乎有些不耐烦,向前走了几步,绿油油的眼睛紧紧锁定着他,再次问道:

“你…… 像人…… 还是…… 像神?”  

它的声音更近了,也更清晰了,带着一种魔力,仿佛要穿透陈默的灵魂。陈默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回答。  

“不能回答…… 不能回答……” 他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虽然这里没有信号,但手机的闪光灯或许能吓退它们。

他按下了闪光灯的开关,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树林。

“吱!”  

大黄鼠狼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猛地闭上了眼睛,向后退了几步。它身后的几只小黄鼠狼也吓得四散奔逃,钻进了洞里。  

陈默趁机转身,拼命地向林子外跑去。他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追赶声。  

他跑得越快,追赶声就越近。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被追上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熟悉的山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树木的排列杂乱无章,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刚才还能看到的天空,现在也被厚厚的枝叶完全遮挡住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他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陈默停下脚步,惊恐地环顾四周。

他迷路了。而且,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幻境之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 “鬼打墙” 吗?  

他想起父亲生病前,村里人说他在黑木岭里迷了路,找了半天才被人发现。难道父亲当时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陈默。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手机的电量正在快速消耗,一旦屏幕熄灭,他就将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哭泣声。

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声音悲切,带着无尽的哀伤,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凄凉。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哭声走去。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遇到人总比遇到黄皮子要好。  

他拨开眼前的树枝,看到前面有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在低声哭泣。

“请问…… 你是谁?” 陈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人没有回头,哭声却更大了。

陈默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在这里哭泣?  

“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他又问了一句,向前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停止了哭泣。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陈默看清了她的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根本不是人的脸!

她的皮肤惨白如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没有眼珠,只有血泪不断地从里面涌出,顺着脸颊流下。她的嘴巴大张着,里面没有舌头,只有一片血肉模糊。

“啊 ——!” 陈默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想爬起来逃跑。

然而,他的手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那个 “女人” 一步步向他走来,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她没有眼珠的眼眶,似乎正死死地盯着他。

陈默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僵硬。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鸡啼。  

“喔 —— 喔 —— 喔 ——”  

那是公鸡打鸣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响亮,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驱散了黑暗。

随着鸡啼声响起,眼前的 “女人” 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瞬间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空气中。周围的景象也开始扭曲、破碎,像是一幅被撕裂的画卷。

陈默感到手脚一松,终于可以动弹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离黄仙庙不远的一条小路上,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诡异的幻境中出来的,只记得那声鸡啼。难道是公鸡的阳气驱散了邪祟?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他不敢再停留,跌跌撞撞地朝着陈家坳的方向跑去。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回到家,看看父亲怎么样了。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回老宅时,看到堂婶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小默,你可算回来了!” 堂婶看到他,激动地说,“你爸他…… 他刚才突然醒了,还说要找你呢!”

陈默一愣,连忙冲进屋里。

父亲躺在床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看到陈默,他虚弱地招了招手。  

“爸!” 陈默冲到床边,握住父亲的手,“您感觉怎么样?”  

父亲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很微弱。陈默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勉强听清。

“黑木岭…… 黄仙…… 对不起……”

父亲的话没说完,就又晕了过去。但陈默清楚地感觉到,父亲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而是有了一丝温度。

难道,父亲的好转,和他在黑木岭的经历有关?那个诡异的幻境,还有那个没有眼珠的女人,到底是什么?

陈默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他知道,陈家坳和黑木岭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恐怖。而他,已经深深卷入了这个秘密之中,无法自拔。

3 消失的女人与族谱之谜   

父亲虽然醒了过来,但依旧虚弱,时醒时睡,嘴里还时常念叨着 “黄仙”、“对不起” 之类的话。陈默请了医生来看,医生也只是说病情有所缓解,但依旧不容乐观,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陈默知道,父亲的病恐怕不是普通的中风,而是和黑木岭的 “诅咒” 有关。要想彻底治好父亲,就必须解开黑木岭的秘密,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   

他想起在黑木岭幻境中遇到的那个没有眼珠的女人,心里就一阵发寒。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和黄皮子讨封又有什么关系?   

带着这些疑问,陈默开始在村里四处打听,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他首先想到的是王瘸子,那天在黄仙庙看到他祭拜,说明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找到王瘸子时,对方正在自家门口劈柴。看到陈默,王瘸子显得有些紧张,手里的斧头差点掉在地上。   

“小默,你…… 你找我有事?” 王瘸子结结巴巴地问。   

陈默开门见山:“王叔,我知道你经常去黄仙庙祭拜。我爸的病,是不是真的和得罪黄仙有关?”   

王瘸子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别瞎说!什么黄仙不黄仙的,都是封建迷信!你爸就是年纪大了,中风了……”   

“是吗?” 陈默盯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要去黄仙庙祭拜?还求黄仙放过我爸?”   

王瘸子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斧头。   

“唉,小默,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瘸子示意陈默进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王瘸子的家很简陋,屋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他给陈默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三十年前,村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王瘸子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有个女人,叫李秀莲,长得很漂亮,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她男人死得早,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日子过得很艰难。”   

“有一天,她去黑木岭砍柴,就再也没回来。村里人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黄仙庙附近找到了她的鞋子和柴刀,人却不见了。”   

“从那以后,村里就开始不太平了。先是有小孩半夜哭闹,说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窗外晃悠。然后又有家禽莫名其妙地死去,脖子上有两个血洞,和你在黑木岭看到的一样。”   

“村里人都说是李秀莲的鬼魂回来了,是黄仙把她勾走了,让她在这里作祟。后来,还是村里的老族长,请了个道士来做法,又在黄仙庙祭拜了三天三夜,这事才慢慢平息下来。”  

陈默听得心惊肉跳,他想起了幻境中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难道就是李秀莲?   

“那…… 那个李秀莲,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默问道。   

王瘸子摇了摇头:“没人知道。有人说她是被黄皮子吃了,有人说她是被黄仙抓去当‘压寨夫人’了。反正,从那以后,村里人就再也不敢轻易靠近黑木岭,尤其是黄仙庙附近。”   

“那我爸……” 陈默想起父亲砍树的事,“他砍的那几棵树,是不是和李秀莲有关?”   

王瘸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你爸砍的那几棵老槐树,就在当年李秀莲失踪的地方附近。我猜…… 他肯定是惊动了什么东西。”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看来父亲的病,确实和李秀莲的失踪有关。而黑木岭和黄仙庙,隐藏着一个悲惨的过去。   

“那李秀莲的孩子呢?” 陈默突然想到,“他后来怎么样了?”   

王瘸子叹了口气:“那孩子当时才五岁,母亲失踪后,就变得沉默寡言,整天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后来,被他外婆接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叫什么名字?” 陈默追问。   

“好像…… 叫李建国吧。” 王瘸子想了想说,“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李建国?陈默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他觉得,这个失踪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可能是解开黑木岭秘密的关键。   

离开王瘸子家后,陈默没有回老宅,而是去了村里的祠堂。他记得小时候,奶奶说过,祠堂里保存着陈家的族谱,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陈家祠堂位于村子的中心,是一栋古老的青砖建筑,飞檐翘角,透着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息。祠堂的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陈默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撬开了铁锁。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祠堂里光线昏暗,正中央供奉着陈氏祖先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没有香,只有一些积灰。   

祠堂的两侧墙壁上,挂满了陈氏历代祖先的画像,画像上的人物表情严肃,眼神似乎在俯视着每一个进入祠堂的人。  

陈默走到祠堂的后堂,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木柜,上面贴着封条,写着 “族谱重地,闲人莫入”。封条已经泛黄开裂,显然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木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摞摞线装书,上面标着 “陈氏宗谱” 的字样。   

陈默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的一摞,翻开查看。族谱上记载着陈氏家族的世系传承,从明朝初年一直延续到现在。他一页页地翻看着,希望能找到一些和黑木岭、李秀莲有关的记载。   

然而,翻了很久,他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族谱上记载的都是一些正经的家族大事,婚丧嫁娶,科举中第,对于村里的怪谈传说,只字未提。   

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一本族谱的最后几页,有一些奇怪的批注。那些批注是用红色的墨水写的,字迹潦草,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   

“万历三十七年,黑木岭有异,黄仙现,摄一女去,不知所踪。”   

“康熙十二年,黄仙作祟,村中牲畜多亡,后请道士镇之,乃安。”   

“光绪五年,又有女子失踪于黑木岭,状如前事……”   

这些批注断断续续,记载着不同时期,黑木岭发生的诡异事件。虽然没有明确提到李秀莲,但陈默可以肯定,这些事件和他现在遇到的事情,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他继续往下翻,突然,一行批注引起了他的注意:   

“民国二十三年,族长陈德山,于黑木岭得一黄仙符,贴于祠堂,以镇邪祟。”   

黄仙符?陈默心中一动。难道祠堂里还藏着什么宝物?   

他仔细检查着祠堂的墙壁和梁柱,希望能找到那张黄仙符。然而,找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那张符可能早就遗失了,或者被藏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祠堂后堂的一块地砖上。那块地砖的颜色和周围的有些不同,似乎被人动过。

陈默蹲下身,用手去抠那块地砖。地砖下面是空的,他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木盒很陈旧,上面雕刻着一些复杂的花纹,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黄鼠狼。陈默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些诡异的符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这应该就是族谱上记载的黄仙符了!   

陈默心中一阵激动,连忙把符纸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觉得,这张符纸可能是破解诅咒的关键。   

就在他准备离开祠堂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里面?”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陈默吓了一跳,连忙吹灭手里的蜡烛,藏到木柜后面。   

祠堂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陈默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看清了他们的脸 —— 是村里的老族长陈老爷子,还有村支书。   

“奇怪,门怎么开了?” 陈老爷子皱着眉头,手里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看着。   

“会不会是哪个小孩调皮,跑进来玩了?” 村支书说。   

“不像。” 陈老爷子摇了摇头,“这锁虽然旧了,但一般小孩也打不开。你看,后堂的柜子也被打开了。”   

他拿着手电筒,走到木柜前,看到里面的族谱被翻动过,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是谁动了族谱?” 陈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村支书也紧张起来:“老爷子,会不会是…… 是陈默?他今天回来过,还去了王瘸子家。”   

陈老爷子沉默了一下,手电筒的光束在祠堂里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后堂的地砖上。他看到那块被撬动过的地砖,眼神一凛。   

“去看看。” 陈老爷子对村支书说。   

村支书走过去,蹲下身,捡起那块地砖。看到下面的空洞,他惊呼一声:“老爷子,盒子不见了!”   

陈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村支书连忙扶住他。   

“完了…… 全完了……” 陈老爷子喃喃自语,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黄仙符…… 被人拿走了……”  

陈默躲在木柜后面,听得心惊肉跳。原来他们早就知道黄仙符的存在,还把它藏在祠堂里。而自己拿走了符纸,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听到陈老爷子和村支书在祠堂里慌乱地寻找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放弃了,陈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疲惫不堪:“罢了,天意如此…… 看来,陈家坳这次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说完,他们便匆匆离开了祠堂,重新锁上了大门。   

陈默等他们走远了,才从木柜后面走出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他没想到,拿走黄仙符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纸,心里五味杂陈。这张符纸,到底是能破解诅咒的宝物,还是会引来更大灾祸的祸端?   

他不敢再在祠堂里停留,悄悄溜了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却显得格外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陈默回到老宅,堂婶告诉他,父亲今天精神好了一些,还喝了点粥。陈默走进父亲的房间,看到父亲正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爸,” 陈默轻声叫道,“您感觉怎么样?”   

父亲转过头,看到是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陈默把耳朵凑过去,听到父亲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族谱…… 李秀莲…… 对不起……”   

陈默心中一震,父亲果然知道些什么。他想起族谱上的批注,还有王瘸子说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难道,父亲砍树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掩盖什么?李秀莲的失踪,和陈家坳,和陈氏家族,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父亲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揭开一个尘封了三十年的秘密,一个关于背叛、死亡和诅咒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的真相,很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口袋里的黄仙符,似乎也变得滚烫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引导着他,走向黑木岭深处,走向那个早已被遗忘的悲剧。

4 祭祀与真相   

自从陈默从祠堂拿走黄仙符后,陈家坳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村里的狗整夜狂吠,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贴上了红纸,门口还点燃了艾草,说是能驱邪。但这些似乎都没什么用,每天早上起来,总会有村民发现自家的家禽莫名死亡,脖子上带着两个血洞,地上散落着黄色的毛发。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村子里蔓延,人人自危。有人开始收拾行李,想要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但都被老族长陈老爷子拦了下来。   

“走?你们能走到哪里去?” 陈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村口,脸色阴沉,“黄仙要怪罪,走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陈默能感觉到,村里的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充满了怀疑和恐惧,仿佛他就是带来灾祸的源头。他知道,一定是陈老爷子和村支书把他拿走黄仙符的事情说了出去。   

父亲的病情再次恶化,陷入了深度昏迷,医生也束手无策,让陈默准备后事。陈默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焦急万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   

他想起了王瘸子说的话,三十年前,村里出事后,请了道士来做法,又在黄仙庙祭拜了三天三夜,才平息了灾祸。现在道士不好找,但祭拜黄仙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   

这天晚上,陈默趁着夜色,再次来到了黄仙庙。和上次不同,这次庙门是紧闭的,门上还贴着一张新的符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显然是村里的人贴上去的。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撕下了符纸,推开了庙门。   

庙里的气氛比以往更加阴森,神台上的黄仙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那双眼睛仿佛真的在转动,盯着每一个进入庙门的人。神台前的香炉里,插满了香,烟雾缭绕,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看来,村里的人最近没少来祭拜。   

陈默走到神台前,从口袋里掏出黄仙符,恭恭敬敬地放在供桌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学着王瘸子的样子,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   

“黄仙在上,我父亲陈老实无知,冒犯了您的领地,并非有意。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如果您要怪罪,就怪罪我吧,是我不懂事,拿走了祠堂的符纸……”   

就在他祈祷的时候,神台上的蜡烛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火苗由红转绿,发出 “滋滋” 的声响。庙里的气温瞬间下降,陈默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抬起头,惊恐地看到,神台上的黄仙像,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吱 ——”   

一声尖锐的叫声从神台后面传来,陈默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只见神台后面跳出几只黄鼠狼,蹲在神台上,用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   

在它们的中间,是那只他在黑木岭遇到的大黄鼠狼。它依旧像人一样直立着,前爪合在胸前,眼神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   

陈默知道,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他握紧了拳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大黄鼠狼并没有立刻攻击他,而是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一阵 “咯咯” 的怪响,像是在说话。   

陈默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声音里充满了怨恨和悲伤。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差点忘了自己换了新电池。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李建国,李秀莲的儿子。我知道你在找我,也知道你父亲的事。明天凌晨三点,来黑木岭的老槐树下,我告诉你真相。”   

陈默愣住了,李建国?李秀莲的儿子真的联系他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又为什么要在凌晨三点去黑木岭?   

他看向神台上的大黄鼠狼,发现它似乎也在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陈默的心乱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为了父亲,为了揭开真相,他必须去一趟。   

他对着神台上的大黄鼠狼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黄仙庙。身后的黄鼠狼们没有追赶,只是用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老宅,陈默一夜无眠。他反复看着那条短信,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凌晨三点,黑木岭,老槐树…… 每一个词都透着诡异。   

好不容易熬到了凌晨两点半,陈默悄悄起身,带上黄仙符和一把水果刀,离开了老宅。村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声狗叫,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黑木岭走去。夜晚的黑木岭比白天更加阴森恐怖,树木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那片有黄皮子巢穴的空地。月光下,那棵老槐树显得格外粗壮,枝繁叶茂,像一个巨大的幽灵。   

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陈默走近一看,发现对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憔悴,眼神里充满了沧桑和疲惫。   

“你是陈默?” 男人开口问道,声音沙哑。   

“你是李建国?” 陈默点点头。   

男人叹了口气,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是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陈默忍不住问道。   

“我一直在关注着陈家坳。” 李建国苦笑了一下,“自从我母亲失踪后,我就再也没有忘记过这里。”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悲伤起来:“三十年前,我母亲李秀莲,并不是被黄皮子抓走了,而是被人害死了。”   

陈默大吃一惊:“被人害死了?是谁?”   

“是…… 是你的爷爷,陈老栓。” 李建国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怨恨。   

“什么?!” 陈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爷爷?”   

“是的,就是你的爷爷。” 李建国点了点头,“三十年前,我母亲长得很漂亮,你爷爷就看上了她,想让她做小老婆。我父亲死得早,我母亲一个人带着我,日子过得很艰难,就拒绝了。”   

“你爷爷恼羞成怒,就在一个下雨天,把我母亲骗到了黑木岭,想要强迫她。我母亲拼命反抗,结果被你爷爷失手打死了。”   

“他害怕事情败露,就把我母亲的尸体埋在了这棵老槐树下,然后散布谣言,说是被黄皮子抓走了。村里的人都怕黄仙,也就没人敢深究了。”   

陈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无法想象,自己那个在记忆中慈祥和蔼的爷爷,竟然是一个杀人犯!   

“那…… 那黄皮子讨封,还有那些诡异的事情……” 陈默颤抖着问道。   

“那都是真的!” 李建国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我母亲死后,怨气不散,就附在了黑木岭的黄皮子身上。从那以后,村里就开始不太平了。”   

“你爷爷心里有鬼,就请了个道士来做法,还弄了张黄仙符,藏在祠堂里,用来镇压我母亲的怨气。”   

“我母亲的怨气虽然被镇压了,但并没有消失。只要有人靠近黑木岭,尤其是靠近这棵老槐树,她的怨气就会发作,引来黄皮子作祟。”   

“你父亲这次砍了老槐树附近的树,就是惊动了我母亲的怨气,所以才会被诅咒缠身,一病不起。”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穿了陈默的心脏。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一直念叨着 “对不起”,为什么老族长和村支书会那么紧张黄仙符。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源于爷爷当年的罪恶。而父亲,只是替爷爷偿还了这笔血债。   

“那…… 那现在该怎么办?” 陈默绝望地问道,“我父亲还有救吗?”   

李建国看着他,眼神复杂:“要想救你父亲,就必须化解我母亲的怨气。”   

“怎么化解?” 陈默急切地问。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杀人者的后代,在我母亲的坟前,忏悔谢罪,并且把她的尸骨迁回祖坟,好好安葬。” 李建国说,“这样,她的怨气才能消散,诅咒才能解除。”   

陈默看着眼前的老槐树,想象着树下埋着的冤魂,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恐惧。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救父亲,也是为了替爷爷偿还当年的罪孽。   

“好,我答应你。” 陈默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就在这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一阵阴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李建国脸色一变:“不好,她来了!”   

陈默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缓缓地从老槐树后面走了出来。   

正是他在幻境中遇到的那个女人!她依旧没有眼珠,只有血泪不断地流下,嘴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她的身体周围,环绕着几只黄鼠狼,正是黄仙庙里的那些,为首的那只大黄鼠狼,正用绿油油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   

“妈……” 李建国看到女人,忍不住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妈,对不起,是我没用,这么多年才找到真相……”   

女人的身影颤抖了一下,似乎认出了李建国,发出一阵悲伤的呜咽声。   

陈默也跟着跪了下来,对着女人的身影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对不起,李秀莲阿姨,我替我爷爷向您道歉。他当年做错了事,害了您,也害了我们陈家。求您放过我父亲吧,我一定会帮您迁坟,让您入土为安。”   

女人的身影在风中摇曳,血泪流得更凶了。她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就在这时,陈默口袋里的黄仙符突然发出一阵红光,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寒意。女人的身影在红光的照射下,开始变得透明,脸上的痛苦表情也逐渐缓和下来。   

神台上的大黄鼠狼,对着陈默和李建国,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其他黄鼠狼,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女人的身影最后看了一眼李建国,然后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的阴风停了,树叶也不再沙沙作响,黑木岭恢复了平静。   

陈默和李建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们…… 我们现在就挖坟吧。” 陈默站起身,擦了擦眼泪。   

李建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铁锹。   

两人在老槐树下挖了起来。泥土很潮湿,散发着一股腐臭味。挖了大约一米深,他们看到了一具腐烂的棺材。   

棺材已经破败不堪,里面的尸骨也已经残缺不全。陈默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和李建国一起,将尸骨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新的骨灰盒里。   

当他们把骨灰盒从坑里拿出来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水落在骨灰盒上,仿佛是在洗刷着这段尘封的罪恶。   

“走吧,” 李建国说,“我们去祠堂。”   

两人抱着骨灰盒,走出了黑木岭。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冲刷掉这里的一切痕迹。   

当他们来到祠堂时,发现祠堂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灯火通明。老族长陈老爷子、村支书,还有村里的一些老人,都站在里面,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你们……” 陈老爷子看着骨灰盒,声音颤抖。   

“爷爷当年做错了事,现在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陈默看着陈老爷子,眼神坚定,“李秀莲阿姨的尸骨,应该入陈氏祖坟。”   

陈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一切…… 都按你说的办。”   

雨还在下,但陈家坳的天空,似乎快要放晴了。陈默知道,过去的罪恶虽然无法抹去,但至少,他们已经开始面对,开始偿还。   

他相信,只要真诚地忏悔,只要心怀敬畏,无论是黄仙的诅咒,还是人心的隔阂,最终都能被化解。而他和父亲的未来,也将在这场雨过天晴后,迎来新的开始。

5 尾声:雨过天晴   

李秀莲的尸骨最终被安葬在了陈氏祖坟。陈老爷子亲自主持了迁坟仪式,在李秀莲的墓前,代表陈氏家族,也代表陈老栓,进行了深刻的忏悔。村里的人虽然对这段尘封的往事感到震惊,但看到困扰村子多年的诡异事件逐渐消失,家禽不再莫名死亡,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陈默的父亲在迁坟后的第二天,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意识已经完全清醒,对之前的事情也有了模糊的记忆。当他得知爷爷当年的所作所为后,老泪纵横,不停地念叨着 “报应啊,报应……”   

陈默没有过多地责备父亲,他知道,父亲也是受害者。这些年来,父亲内心深处一定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愧疚,只是他自己不愿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处理村里的事情。他把黄仙符重新放回了祠堂的木盒里,这次,他没有再藏起来,而是告诉了老族长和村支书,让他们妥善保管,以后每年都要举行祭祀仪式,以安抚李秀莲的亡魂,也警示后人。

李建国在安葬了母亲后,并没有离开陈家坳。他说,这里是他母亲长眠的地方,也是他的根。他留在了村里,帮助陈默一起照顾陈老实,也开始尝试着和村里的人沟通,化解多年的隔阂。   

陈默发现,自从真相大白后,村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不再充满恐惧和怀疑,而是多了一份理解和尊重。他们开始主动和他打招呼,甚至会找他帮忙。陈默也逐渐融入了这个曾经让他恐惧的村庄,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一个月后,父亲的身体基本康复了,虽然还有些行动不便,但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陈默陪着父亲在村里散步,看着田野里绿油油的庄稼,听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心情格外舒畅。   

“小默,” 父亲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欣慰,“以前…… 是爸不好,不该逼你,也不该……”

陈默打断了父亲的话,笑着说:“爸,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父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走到村口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王瘸子。王瘸子看到他们,连忙迎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只老母鸡。   

“陈老哥,小默,” 王瘸子笑着说,“听说陈老哥好了,我特意杀了只鸡,给你们补补身子。”   

陈默和父亲连忙道谢。看着王瘸子热情的样子,陈默突然觉得,这个曾经神秘兮兮的老瘸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告别了王瘸子,陈默和父亲继续往前走。走到黄仙庙附近时,父亲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座依旧破旧的小庙,眼神复杂。

“小默,” 父亲叹了口气,“以后,每年的初一十五,你都来这里拜拜吧。不是迷信,是为了记住,人啊,不能做亏心事,要敬畏天地,敬畏生命。”   

陈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   

阳光洒在黄仙庙的屋顶上,给这座古老的小庙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陈默仿佛看到,神台上的黄仙像,嘴角似乎真的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知道,所谓的 “黄仙诅咒”,其实是人心的诅咒。当罪恶被掩盖,当怨恨被积压,就会滋生出可怕的东西。而唯有面对真相,真诚忏悔,才能化解怨恨,驱散恐惧。   

陈家坳的故事,还在继续。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有新的传说诞生。但陈默相信,只要人们心怀敬畏,坦诚相待,就不会再有新的诅咒,只有温暖的传承。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乡村清新的空气,牵着父亲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黄仙庙,在阳光下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见证着这个村庄的过往与未来。而那些关于黄皮子讨封的传说,也将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成一个警示后人的故事,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