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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荆棘之心 宝宝亮 15393 字 2025-07-07 06:5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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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荆棘之心现世

聚光灯像一道凝固的液态黄金,精准地打在玻璃展柜中央。

那里面,躺着一条项链。

铂金冷硬的线条被巧妙扭曲,缠绕成荆棘的形态。

尖锐的刺,刻意打磨得不再伤人。

却依旧保留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凌厉姿态。

荆棘中心,一枚深蓝如子夜寒星的蓝宝石。

幽光流转,仿佛囚禁着一片凝固的、动荡的深海。

“荆棘之心”,它的名字。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精心修饰过的亢奋。

“沈晚星女士最新力作!”

“起拍价,一百五十万!”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礼貌而矜持。

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微醺甜腻。

混合着昂贵香水交织的、令人窒息的馥郁。

沈晚星站在拍卖台侧后方,像一抹安静的影子。

一身简洁至极的黑色丝绒长裙。

衬得她肤色越发冷白。

脖颈修长,锁骨凹陷处,一道极细的银链若隐若现。

坠子藏在衣料之下。

她微微垂着眼睫,看着展柜里自己创造出的那片“荆棘”。

指腹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无名指根。

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道极淡的、几乎被岁月抚平的戒痕。

像一道隐秘的旧伤疤。

忽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骚动。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某种无形的压力无声地扩散开来。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又迅速退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那个方向吸引。

仿佛那里才是真正的主角登场。

沈晚星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聚光灯的光晕边缘,缓缓走进一行人。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

纯黑的手工西装剪裁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

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听身旁女伴低语。

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

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下颌线绷出一道冷峻而熟悉的弧度。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

骤然停止流动。

沈晚星指尖猛地陷入掌心。

一点尖锐的痛楚刺入神经末梢。

冰冷的香槟杯壁紧贴着她的指腹。

那寒意却像活物,顺着指尖疯狂上蹿。

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的血液。

心脏在骤然失序的狂跳后,诡异地沉入一片死寂的冰湖。

顾承屿。

这个名字无声地在她唇齿间碾过。

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七年。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

足够沧海桑田,足够将刻骨铭心磨成面目模糊的尘埃。

她以为她早已忘了。

忘了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忘了他房间里所有属于他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忘了他最后那条石沉大海的短信。

“等我回来。”

四个字,轻飘飘的,像个一戳就破的谎言。

然后,再无音讯。

她像个疯子一样找过他。

打爆了他的电话,跑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

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忙音和旁人怜悯的摇头。

世界那么大,一个人要消失,原来真的可以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无声无息。

连一丝涟漪都不会留下。

后来呢?

后来,她学会了不再寻找。

学会了用冰冷的金属和坚硬的宝石筑起堤坝。

把那些滚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东西。

连同那个名字,死死地封冻在记忆最深、最暗的冰层之下。

她以为它们早已冻僵,死去。

可仅仅是一个侧影。

仅仅是他踏入这片浮华光影的一刹那。

那冰层下死寂的岩浆,就骤然沸腾咆哮。

带着毁灭一切的温度,猛烈地冲击着看似坚固的心防。

2 旧爱重逢

几乎要冲破喉咙。

沈晚星用力吸了一口气。

宴会厅里微凉而浮华的空气涌入肺叶。

带着香槟和甜点的气味。

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

像一株在寒风中挺立的竹。

目光重新聚焦。

清晰地看到顾承屿臂弯里,挽着一个年轻娇艳的女子。

一身珠光璀璨的浅粉色高定礼服。

卷发精心打理过,柔顺地披在肩头。

妆容精致得毫无瑕疵。

眉眼弯弯,笑容甜美而标准。

像橱窗里精心摆放的昂贵洋娃娃。

她小鸟依人地靠在顾承屿身侧。

姿态亲密而自然。

顾承屿微微低头,侧耳听她说话。

冷峻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那女子抬起头,目光扫过拍卖台。

掠过展柜中的“荆棘之心”,最后,精准地落在沈晚星脸上。

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好奇。

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属于胜利者的审视。

沈晚星捏着香槟杯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杯中的金色液体微微晃荡。

映着头顶迷离的水晶灯光。

破碎成一片片刺眼的光斑。

主持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新贵驾临。

声音里的热情瞬间拔高了八度。

“顾先生!林小姐!欢迎欢迎!”

顾承屿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

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璀璨的灯光。

像两道冰冷的探照光束。

毫无温度地,笔直地射向拍卖台侧后方。

射向那片阴影里站着的沈晚星。

四目相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周遭鼎沸的人声、悠扬的背景音乐。

都诡异地褪去,模糊成一片遥远的背景噪音。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道目光。

深不见底,寒潭千尺。

没有任何重逢的惊诧,没有一丝旧识的波动。

只有审视,只有冰冷的、纯粹的陌生。

沈晚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

在那一瞥之下,彻底冻结。

凝固成尖锐的冰棱,刺穿着每一寸血管。

主持人的声音不识趣地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刻意的谄媚。

“顾先生,林小姐,二位对这条‘荆棘之心’可有兴趣?”

“沈晚星女士可是我们国内炙手可热的设计师!”

“这件作品,堪称她近年心血的结晶!”

顾承屿的目光依旧锁在沈晚星脸上。

薄唇忽然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

那笑意没有半分抵达眼底。

反而让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更显寒意森森。

他揽着未婚妻林薇安的手臂紧了紧。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清晰地盖过了背景的喧嚣。

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一个竖起的耳朵里。

也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狠狠凿进沈晚星的耳膜。

“荆棘之心?”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杯白水。

“名字取得不错。”

“可惜。”

他微微一顿。

目光扫过玻璃展柜里那条熠熠生辉的项链。

如同扫过一件毫无价值的赝品。

冰冷,轻蔑。

“作品这种东西,光有技巧堆砌。”

“没有真心灌注,终究只是徒有其表。”

“华而不实。”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轻。

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针,精准无比地射向目标。

“哗——”

极轻的吸气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3 冷嘲热讽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

带着惊诧、玩味、了然、同情。

交织成一张无形而黏腻的大网。

牢牢地罩住了拍卖台边的沈晚星。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

赤裸地站在聚光灯下。

站在顾承屿那冰冷刻骨的审判目光里。

站在整个名利场的窃窃私语中。

手中的香槟杯再也握不住。

冰冷的液体溅出几滴。

落在她同样冰冷的手背上。

像滚烫的油。

林薇安依偎在顾承屿怀里。

闻言,仰起脸看他,娇嗔地轻轻扯了扯他的西装袖口。

“承屿,别这么说嘛。”

声音甜得发腻。

“我觉得挺漂亮的呀!”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沈晚星。

带着一种天真无辜的好奇。

“沈小姐,对吧?”

“我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

“我和承屿下个月订婚。”

“正想定制一对独一无二的婚戒呢!”

“不知道沈小姐……”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像猫逗弄着爪下无法逃脱的猎物。

沈晚星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尖锐的痛楚让她混乱的头脑获得一丝短暂的清明。

血液里冻结的冰棱,此刻开始疯狂地撞击血管壁。

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灼痛。

她迎上林薇安的目光。

嘴角艰难地牵动了一下。

试图挤出一个属于设计师的、职业化的微笑。

那笑容却僵硬得如同面具。

“林小姐……恭喜。”

声音干涩沙哑。

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板。

“定制婚戒……是我的荣幸。”

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

带着血淋淋的倒刺。

林薇安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更加甜美。

“真的吗?那太好啦!”

她摇着顾承屿的手臂。

“承屿,你看,沈小姐答应了呢!”

顾承屿的目光,终于从沈晚星脸上移开。

落在未婚妻身上时,那冰封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抬手,轻轻抚过林薇安鬓边的卷发。

动作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亲昵。

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你喜欢就好。”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沈晚星。

这一次,里面没有任何讥讽。

只剩下纯粹的、公事公办的冰冷。

“那就麻烦沈小姐了。”

“要求很简单。”

他掏出支票簿。

纯金打造的笔尖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冷光。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刷刷几笔,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咋舌的数字跃然纸上。

指尖划过支票边缘。

精准地夹住。

然后,以一种近乎施舍的姿态。

随意地递向沈晚星的方向。

“价格不是问题。”

“只要独一无二。”

“要最好的红宝石。”

“配得上薇薇安的身份。”

支票的边角锐利。

在迷离的灯光下,反射着纸醉金迷的冷光。

像一片薄而锋利的刀片。

直直地递向沈晚星。

隔着几步的距离。

隔着七年冰封的时光。

隔着满堂衣香鬓影下的暗流汹涌。

4 羞辱与决断

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

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沈晚星的目光落在那张支票上。

那串长长的零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

嘲笑着她的狼狈。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

她抬起手。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朝着那张支票伸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纸张边缘时。

顾承屿捏着支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往回收了半分。

动作极其细微。

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停顿和审视。

他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

那曾经被他无数次温柔包裹、亲吻的手。

如今,无名指根处。

只有一道极淡、几乎融入肤色的戒痕。

像一道无声的嘲弄。

他的视线在她指尖停留了一瞬。

随即上移。

重新锁住她的眼睛。

薄唇微动。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沈小姐。”

“过去的东西,就该让它彻底过去。”

“你说,对吗?”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重锤。

狠狠砸在沈晚星的心口。

砸得她眼前发黑。

指尖悬在半空,僵硬得如同冻僵的枯枝。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

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才勉强维持住脸上摇摇欲坠的平静。

她猛地向前探了一下。

指尖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

几乎是抢一般。

从顾承屿指间抽走了那张支票。

薄薄的纸张边缘划过指腹。

留下一条细微却清晰的、火辣辣的痛感。

像一道新鲜的伤口。

她攥紧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

指节捏得死白。

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带着一种近乎碎裂的平静。

“顾先生……说得对。”

“过去的东西……”

她顿了顿。

目光掠过顾承屿冷硬如雕塑的侧脸。

掠过他臂弯里林薇安那甜美的笑容。

最后,落回自己手中那张冰冷的支票上。

“就该让它……彻底过去。”

她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勉强扯动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职业化的弧度。

“婚戒的设计……”

“我会让助理尽快联系林小姐。”

“敲定细节。”

说完,她猛地转过身。

黑色丝绒裙摆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冰面上。

随时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挺直背脊。

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后那两道如芒刺在背的目光。

不去听身后那片压抑不住的、嗡嗡作响的议论声。

只是死死攥着那张支票。

将它揉成一团。

紧紧攥在手心。

尖锐的棱角深深硌进柔软的掌心。

那尖锐的痛楚。

5 工作室的暴风雨

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深沉的乌云压得很低。

沉甸甸地堆在天际线。

一丝星光也无。

只有远处城市霓虹模糊的光晕。

染红了天边一小片。

空气闷热而凝滞。

酝酿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

昏黄的光晕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

勉强撑开一小片光明的孤岛。

沈晚星伏在宽大的工作台上。

长发随意地挽起,露出苍白而疲惫的侧脸。

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颊边。

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

在墙上投下一个巨大而摇晃的剪影。

仿佛一只被困住的蝶。

桌上铺满了设计草图。

废弃的纸团散落一地。

像一地破碎的残骸。

红宝石的样本被小心地摊开在丝绒托盘里。

在灯下折射出浓艳如血、又冰冷如铁的光芒。

她捏着一支极细的绘图铅笔。

笔尖悬在雪白的纸面上。

微微颤抖着。

落下,又猛地抬起。

留下一个犹豫不决的、凌乱的墨点。

心,乱得像被狂风撕扯过的蛛网。

顾承屿那张冰冷讥诮的脸。

林薇安甜腻依偎的姿态。

还有那张带着羞辱温度的支票。

像无数根冰冷的针。

密密麻麻扎在神经末梢。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

“过去的东西,就该让它彻底过去。”

他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

一遍遍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每一次回响,都像重锤敲打在早已龟裂的心壁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撕裂了室内的死寂。

工作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又猛地弹回。

吱呀作响。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烈的酒气。

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灌入!

瞬间冲散了室内仅存的暖意和墨香。

沈晚星惊得浑身一颤。

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图纸上。

划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墨痕。

她猛地抬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逆着门口走廊昏暗的光线。

一个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堵在那里。

摇摇晃晃。

像一座随时会倾塌的山峦。

浓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酒气扑面而来。

是顾承屿。

他身上的高级定制西装外套不知所踪。

昂贵的白衬衫领口被粗暴地扯开了几颗扣子。

露出小片紧实的胸膛。

头发凌乱地散落额前。

遮住了部分眉眼。

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翻涌的、骇人的风暴。

猩红,狂乱,深不见底。

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他踉跄着往前踏了一步。

沉重的步伐踏在木地板上。

发出闷响。

皮鞋上沾着泥泞的水渍。

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肮脏的印记。

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工作台后的沈晚星。

目光灼烫,带着一种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疯狂。

“沈、晚、星。”

6 疯狂的质问

他齿缝间挤出她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石磨过。

沙哑,破碎,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你……躲在这里?”

他摇摇晃晃地逼近。

高大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扭曲的阴影。

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将沈晚星完全笼罩其中。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冷冽气息。

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沈晚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文件柜上。

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顾承屿!你……你怎么进来的?”

“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

她试图用尖锐的声音筑起防线。

“出去?”

顾承屿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

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瘆人的嗬嗬笑声。

他猛地又逼近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危险的程度。

沈晚星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喷出的灼热酒气。

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濒临失控的、毁灭性的气息。

“呵……”

他醉意朦胧的目光扫过工作台上。

那些散落的红宝石样本。

那些画了一半、布满凌乱线条的设计稿。

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扭曲的弧度。

“在为我的未婚妻……设计婚戒?”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刺耳的尖锐。

“用你那双……曾经碰过我的手?”

“用你那颗……早就烂透了的心?”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狠狠捅进沈晚星的耳膜。

她脸色惨白如纸。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瘫软下去。

“这是我的工作!”

她几乎是嘶吼出声。

“拿了钱,就要做事!”

“顾先生不是最清楚交易规则吗?”

“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她的话语,像一根点燃的引线。

瞬间引爆了顾承屿眼中积压的、狂暴的戾气!

“互不相欠?”

他猛地发出一声低吼!

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绝望和狂怒!

“沈晚星!”

“你他妈也配说……互不相欠?!”

话音未落!

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如同铁钳般!

猛地伸向沈晚星的脖颈!

目标,赫然是她颈间那道若隐若现的银链!

那个她贴身戴了七年!

从未离身过的旧物!

“不要!”

沈晚星瞳孔骤然紧缩!

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

她猛地抬手去挡!

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脖颈!

护住那根脆弱的银链!

护住链子下那个紧贴着心口、早已失去温度的旧坠子!

那是她仅存的、关于过去的凭证!

是冰封岁月里唯一还带着微弱温度的东西!

“放手!”

顾承屿的声音嘶哑狂暴!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

另一只手也粗暴地抓了过来!

7 银坠的秘密

试图掰开她死死护住颈项的手!

两人在狭窄的工作台前疯狂地拉扯、推搡!

沈晚星的力气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身体被推搡得重重撞在工作台坚硬的边角上!

尖锐的剧痛瞬间从腰部炸开!

眼前阵阵发黑!

“啊!”

她痛呼出声。

手指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松脱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

顾承屿那只带着滚烫酒气和毁灭力量的手!

终于突破了她的防线!

如同鹰爪般!

凶狠地攫住了她颈间那条纤细的银链!

狠狠一扯!

“嘶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断裂声!

在死寂而混乱的空气中响起!

像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扯断。

沈晚星只觉得颈间一凉。

随即是皮肤被链子边缘刮过的、火辣辣的刺痛。

那根承载了七年光阴、紧贴着她脉搏跳动的银链。

断了。

冰冷的金属链子如同失去了生命的蛇。

颓然地从顾承屿指间滑落。

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而冰冷的光芒。

链子末端,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银质方形吊坠。

也随着断裂的链子一同坠落。

“啪嗒”一声脆响。

砸在坚硬的地板上。

弹跳了两下。

滚到了顾承屿沾着泥泞的皮鞋旁边。

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时间停滞。

所有疯狂的拉扯、嘶吼、推搡。

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承屿猩红狂乱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小小的银坠子。

它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反射着台灯昏黄的光。

像一个沉默的句点。

他那张因为酒精和狂怒而扭曲的脸。

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僵硬。

疯狂的血色如同退潮般。

从他眼中迅速褪去。

留下一种近乎茫然的空洞。

他高大的身体晃了晃。

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

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方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戾。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晚星背靠着冰冷坚硬的文件柜。

急促地喘息着。

颈间的刺痛一阵阵传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击着肋骨。

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她看着地上断裂的银链。

看着那个静静躺着的、小小的旧坠子。

七年的时光,七年的守护。

在这一扯之下,碎得如此轻易。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悲凉。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住下唇。

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

才没有让喉咙里那声破碎的呜咽冲出来。

顾承屿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那个银坠子上。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

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虔诚。

他伸出那只刚刚还充满暴戾的手。

指尖微微颤抖着。

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冰冷的银链。

只轻轻地,拾起了那个小小的方形银坠。

8 真相大白

坠子不过指甲盖大小。

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极其光滑圆润。

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旧银光泽。

顾承屿将它捏在指间。

指腹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过冰凉的表面。

那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的暴戾截然相反的、近乎温柔的……怀念?

沈晚星靠着冰冷的柜子。

喘息渐渐平复,身体却依旧僵硬如铁。

她看着顾承屿指尖那个小小的银坠。

看着他那近乎诡异的神情。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顺着脊椎骨一路爬升。

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顾承屿捏着那小小的银坠。

指腹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

冰冷的金属硌着指骨。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恍惚的迷障。

眼神空洞地聚焦在虚空一点。

薄唇微动。

喃喃自语。

声音低哑得如同梦呓。

破碎不堪。

“七年了……”

“七年……”

“它……早该碎了……”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叹息。

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沈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骤然缩紧!

痛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早该碎了?

他果然……恨不得抹去一切痕迹!

抹去她!

抹去那段对他而言,早已不值一提的过去!

极致的悲凉过后。

一种更冰冷的愤怒在她心底炸开!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背脊!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嘶哑。

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

“是啊!”

“顾承屿!”

“它早该碎了!”

“就像你当年……早就该把我这个人……”

“彻底从你的世界里抹掉一样!”

“现在如你所愿了!”

“满意了吗?!”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工作室里尖锐地回荡。

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顾承屿像是被她尖锐的声音刺醒。

捏着银坠的手指猛地一颤。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眼眸,重新聚焦。

目光落在沈晚星苍白而愤怒的脸上。

那里面翻涌的恨意和绝望。

像冰锥,刺入他的眼底。

他捏着银坠的手指。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

手背上青筋狰狞地暴起。

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沈晚星。

嘴唇翕动了几下。

似乎想说什么。

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扼住喉咙。

最终,他只是死死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恨意。

看着她颈间被银链刮出的那一道刺目的红痕。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痛苦,挣扎,悔恨,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眷恋?

沈晚星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底发毛。

寒意更甚。

她不想再看他一眼。

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了他气息和酒气的空间里一秒!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强忍着腰间被撞的剧痛和颈间的刺痛。

扶着冰冷的文件柜,直起身。

9 赎罪的烙印

踉跄着就要绕过工作台。

只想立刻逃离这里!

逃离这个疯子!

就在她与僵立着的顾承屿擦肩而过的瞬间!

就在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他紧握着银坠的指缝时!

她的脚步!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骤然钉死在了原地!

全身的血液!

在那一刻!

仿佛瞬间逆流!

冻结!

顾承屿指间紧握的那个小小的方形银坠。

在刚才的拉扯和坠落中。

似乎受到了撞击。

那原本严丝合缝的、极其隐蔽的侧边卡扣!

竟然!

微微地弹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昏黄的台灯光线。

如同被引导的精灵。

恰好从那条微不可查的缝隙中。

顽强地钻了进去!

照亮了银坠内部!

那极其狭窄、本该空无一物的内壁!

就在那光线照亮的内壁上!

两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如同烙印般的汉字!

被光线映照出来!

笔画深刻!

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力量!

【赎罪】

沈晚星的呼吸!

彻底停止了!

整个世界的声音!

光线!

气味!

瞬间被抽离!

只剩下那两个刻在内壁上的字!

像两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烫穿她的灵魂!

赎罪?

谁赎罪?

向谁赎罪?

这个坠子……是当年他送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在她生日那天!

他亲手为她戴上!

那时他的眼神……

沈晚星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飓风!

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现!

他当时温柔又带着一丝异样郑重的眼神……

他低声说:“晚晚,戴着它,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

还有……还有那条短信!

那条她发了疯一样等待回复的短信!

“等我回来。”

坠子……内壁……赎罪……

一个荒诞到极致、却又带着冰冷铁证的念头!

如同破冰的利刃!

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狠狠刺穿了她被恨意和绝望冰封了七年的心!

她猛地抬头!

眼神如同濒死的困兽!

死死攫住顾承屿!

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混乱而彻底变调!

尖锐得如同玻璃刮擦!

“这……这是什么?!”

“顾承屿!”

“这上面……刻的什么?!”

顾承屿在她脚步骤停、目光触及坠子内壁的瞬间!

身体就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要握紧拳头!

想要将那暴露了秘密的内壁彻底遮挡!

但已经晚了!

沈晚星那惊骇欲绝的目光!

和那一声撕心裂肺的质问!

如同最锋利的审判之剑!

10 迟来的短信

将他钉在了原地!

他捏着银坠的手指僵硬如铁!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濒临折断的惨白!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自己指缝间。

那暴露在光线下的两个小字上。

【赎罪】

他的瞳孔!

在看清那两个字的一刹那!

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恐惧!

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的绝望!

他猛地抬头!

对上沈晚星那双燃烧着惊骇、质问和某种可怕猜测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有额角瞬间爆出的、蜿蜒如蚯蚓般的青筋。

和脸上迅速褪尽的最后一丝血色。

暴露了他内心山崩地裂般的惊骇!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极其清脆、极其突兀的电子提示音!

如同冰水滴入滚油!

骤然炸响在死寂的、几乎凝固的空气里!

声音的来源——

是沈晚星放在工作台角落充电的旧手机!

那台屏幕早已布满蛛网般裂纹、边缘磨损严重的旧手机!

提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

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屏幕!

自动亮了起来!

一行冰冷的、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预览!

毫无征兆地!

如同跨越了七年时空的幽灵!

带着迟来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清晰地显示在碎裂的屏幕上!

【别来,有诈——】

手机屏幕幽蓝的光,像地狱之火,灼烧着沈晚星的视网膜。

【别来,有诈——】

五个字,一个破折号,如同被时光冻结的毒蛇,在碎裂的屏幕上冰冷地盘踞。发送时间……赫然是七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那个她疯了一样拨打他电话、跑遍全城却只找到满地狼藉的车祸现场、最终收到他冰冷诀别短信“等我回来”的夜晚!

这信息……从未送达!

“轰——!”

仿佛有惊雷在沈晚星灵魂深处炸开!震得她五脏六腑瞬间移位!所有被恨意冰封的感官轰然苏醒!七年前那个雨夜,每一个被绝望扭曲的细节,此刻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清晰,排山倒海般涌来!

她父亲沈振山那张在警局灯光下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脸……“晚星,顾承屿肇事逃逸,证据确凿!他跑了!这种人不值得你等!”……车祸……顶罪……替她顶罪?!父亲在掩盖什么?这短信……是父亲?!

“不……不可能……”沈晚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气音,身体摇摇欲坠,目光死死钉在顾承屿脸上,如同濒死的鱼,“那条短信……车祸……是你……替我……?”

顾承屿的脸色在手机幽蓝光芒映照下,惨白如鬼魅。捏着银坠的手指关节爆出骇人的青白,几乎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他看着沈晚星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震惊、痛苦、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摇摇欲坠的、即将刺破七年恨意的巨大恐惧和……怀疑。

“呵……”他喉咙里滚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带着一种被彻底撕开伤疤后、近乎绝望的嘲讽,“现在……你知道了?”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沈晚星,而是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狂怒,狠狠指向窗外!指向这片城市深处某个不可见的角落!

“是他!是你那个好父亲!”声音嘶哑,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是他压下了这条短信!是他伪造了所有证据!是他把我送进去顶了你的罪!七年!沈晚星!我在那里面……整整七年!”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着,被酒精和巨大的痛苦彻底侵蚀了支撑的力量,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工作台上!台面上那些精心挑选的红宝石样本被撞得哗啦散落一地!浓艳如血的光芒在冰冷的地板上疯狂跳动,刺得人眼睛生疼!

“顶罪……七年……”沈晚星喃喃重复着,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凿在心上。父亲威严的脸、顾承屿骤然消失的空白、监狱……她不敢想象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那个雨夜模糊的片段——似乎是她开的车?她喝了酒?巨大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负罪感瞬间将她吞噬!原来她恨了七年的人,替她背负了七年的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扑过去,失控地抓住顾承屿被酒气浸透、冰冷刺骨的衬衫前襟,手指用力到痉挛,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为什么让我恨你?!为什么?!”

顾承屿被她拽得身体前倾,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布满泪痕和崩溃的脸。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告诉你?”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绝望的腥气,“告诉你……然后让你背负着害我坐牢的枷锁,被你那无所不能的父亲彻底掌控?看着他……再一次毁了你?”

他猛地抬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粗粝的质感,狠狠擦过沈晚星脸颊上冰冷的泪水。动作近乎粗暴,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

“沈晚星……你太天真了……”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嘶哑,“你斗不过他的……你永远……都只是他棋盘上……一颗漂亮的棋子……”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软,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被酒精和巨大的情绪冲击彻底抽干!整个人如同被砍断的巨树,带着滚烫的酒气和沉甸甸的绝望,轰然向前栽倒!

“顾承屿!”沈晚星惊恐的尖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她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撑住他沉重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脚下不稳,两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冰冷坚硬的地板撞击着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顾承屿的头颅无力地垂落,滚烫的额头重重抵在她剧烈起伏的颈窝处,灼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生命急速流失的脆弱。

“承屿!承屿你醒醒!”沈晚星被压在地上,徒劳地拍打着他冰冷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掌心触及一片令人心惊的湿冷汗意。地上散落的红宝石硌着她的背,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赎罪……”他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那个小小的、刻着【赎罪】二字的银坠,“叮”一声轻响,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中央,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刺目的微光。像是对这七年荒诞悲剧最无情的注解。

沈晚星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枚银坠上,巨大的悲恸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颤抖着手,摸索到摔落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割着指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急救号码。

“嘟——嘟——”忙音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顾承屿的身体在她怀里越来越沉,越来越冷,那微弱的呼吸拂过她颈侧,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求求你……接电话……求求你们……”她对着冰冷的听筒语无伦次地哀求,泪水汹涌地砸在顾承屿毫无血色的侧脸上。

终于,漫长的忙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中心医院急救中心!请讲!”公式化的女声传来。

“救命!快来人!他晕倒了!地址是……”沈晚星用尽力气嘶吼出工作室的地址,声音破碎不堪,“他……他喝了很多酒!可能……可能还有内伤!求你们快一点!快一点啊——!”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沈晚星扔掉手机,双手死死抱住怀里冰冷沉重的躯体,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焐热这具正在急速流失生机的躯壳。她低下头,嘴唇颤抖着贴上他冰冷的额头。

“顾承屿……你不准死……”滚烫的泪水混着血腥气滴落在他紧闭的眼睑上,“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听到没有……不准死……”

窗外,酝酿了一整夜的暴风雨终于轰然降临!惨白的闪电如同愤怒的利剑,瞬间撕裂浓稠的黑暗!将工作室里这绝望相拥的身影,映照得如同末日雕塑!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劈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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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细针,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映照得如同没有阴影的异度空间。沈晚星蜷缩在冰冷的蓝色塑料椅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件昂贵的黑色丝绒礼服早已被雨水、酒渍和地上的灰尘污损得不成样子,紧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颈间被断裂银链刮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腰侧被工作台撞伤的地方也传来阵阵钝痛。但这些肉体上的疼痛,都被心口那巨大的、冰冷的黑洞吞噬了,变得微不足道。

“赎罪”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印在她的脑海里。父亲沈振山那张一贯威严、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脸,顾承屿倒下前那绝望而疲惫的眼神,交织成一张巨大而窒息的网,将她死死困在其中。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恨,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她恨错了人!她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被保护着也同时被伤害着的……罪魁祸首!

“沈晚星!”一个冰冷、威严、带着无法抑制怒火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空旷的走廊炸响!

11 医院的冲突

沈晚星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抬起头。沈振山高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峦,裹挟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水汽,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他身后跟着两个表情冷硬的保镖,像两尊沉默的铁塔。

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乌云密布,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锁在沈晚星苍白狼狈的脸上,充满了审视、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振山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他扫了一眼紧闭的急救室大门,眼神更加阴沉,“里面那个……是顾承屿?”

沈晚星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男人。七年前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父亲斩钉截铁告诉她顾承屿“肇事逃逸”时的冷酷,还有此刻他眼中那极力掩饰的紧张……所有线索瞬间串成一条冰冷的锁链!

她扶着冰冷的椅背,艰难地、一点点地站了起来。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晃了晃,但背脊却挺得笔直。那双曾经清澈、此刻却布满血丝和泪痕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迎上沈振山审视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爸,”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陌生感,“七年前那场车祸……开车的人,是我,对吗?”

沈振山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他显然没料到沈晚星会如此直接地质问!更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提起那件被深埋了七年的禁忌!

“你胡说什么!”他厉声呵斥,试图用惯常的威严压下这危险的苗头,但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却出卖了他,“你当时吓坏了!记忆混乱!是顾承屿!他……”

“是他替我顶了罪!”沈晚星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在寂静的走廊里异常刺耳!她抬起手,颤抖地指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未卜的急救室大门,“是您!压下了他最后发给我的求救短信!是您!把他送进了监狱!整整七年!”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向沈振山竭力维持的威严表象!

“沈晚星!”沈振山彻底震怒!脸色铁青!他猛地扬起手!带起一股凌厉的风声!

沈晚星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身体僵硬地等待着那熟悉的、象征父亲绝对权威的耳光落下!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伯父!您冷静点!”一个略带急促的年轻男声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晚星睁开眼。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略显清瘦的手,稳稳地抓住了沈振山即将落下的手腕。是陆沉。他不知何时赶到了,额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少见的严肃和担忧。他挡在沈晚星身前,像一道并不强壮却异常坚定的屏障。

“这里是医院。”陆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直视着盛怒的沈振山,“顾承屿还在里面抢救。有什么事,等他脱离危险再说。”

沈振山的手腕被陆沉紧紧攥住,他试图挣脱,却发现这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手上的力道竟出乎意料地大。他阴鸷的目光在陆沉和沈晚星之间扫视,最后死死盯着沈晚星那双充满恨意和绝望的眼睛。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失控的、危险的麻烦。

“好……很好……”沈振山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眼,猛地甩开陆沉的手。他整了整被弄皱的昂贵西装袖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眼神却冰冷如刀,刮过沈晚星苍白的脸。

“沈晚星,看来你翅膀是真硬了。”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为了一个坐过牢、满身污点的男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他微微倾身,凑近沈晚星,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顿,如同毒蛇吐信:

“你以为你知道了真相,就能改变什么?就能抹掉他档案里那永远洗不掉的污点?就能让所有人忘记他坐过牢的事实?沈家的脸面,你丢得起吗?”

沈晚星的身体在他的逼视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和羞辱的、灭顶的愤怒和绝望!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把他处理掉。”沈振山直起身,不再看她,冰冷的目光扫向身后如铁塔般的保镖,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等里面那个废物出来,立刻‘请’小姐回家。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沈先生!”两个保镖面无表情地应声,上前一步,如同两堵移动的墙,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逼近沈晚星。

陆沉脸色一变,立刻侧身再次挡在沈晚星面前:“伯父!您不能……”

“陆沉!”沈振山厉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锋,“这是沈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插手!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也别忘了你陆家和沈家的合作!” 赤裸裸的威胁。

陆沉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紧抿着唇,清俊的脸上血色褪尽,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无力。沈家的权势,两家的利益捆绑,像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他挡在沈晚星身前的手,微微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落下来。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沈晚星看着陆沉垂下的手,看着他那写满痛苦和愧疚的侧脸,最后看向自己父亲那张冷酷绝情的脸。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原来,在绝对的权力和利益面前,连她自以为的依靠,也会如此脆弱不堪。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破碎,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瘆人,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沈家的脸面……”她喃喃着,泪水无声地滑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爸,您为了这张脸面……毁了多少人?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当成祭品吗?”

沈振山脸色更加阴沉,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彻底消失。他不再废话,对着保镖使了个凌厉的眼色。

两个保镖如同得到指令的机器,毫不犹豫地伸手,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了沈晚星纤细的手臂!巨大的力量瞬间禁锢了她所有的挣扎!

“放开我!”沈晚星嘶声尖叫,身体被粗暴地拖着向后!高跟鞋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她徒劳地扭动着身体,目光却死死地、绝望地钉在那扇紧闭的急救室大门上!顾承屿还在里面!生死未卜!她不能走!她不能!

“承屿——!”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凄厉的呼喊,如同失去伴侣的孤雁!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急救室大门!

被从里面猛地推开!

刺目的白光倾泻而出!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快步走了出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凝重如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拉扯的动作瞬间停滞!

沈晚星猛地挣脱保镖的钳制,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到医生面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抓住医生沾着消毒水气味的袖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他怎么样?!顾承屿他……”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而严肃的脸。他的目光扫过沈晚星狼狈绝望的脸,又扫过她身后脸色阴沉的沈振山和那两个保镖,眉头紧紧蹙起。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沈晚星脸上,声音沉重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病人胃出血严重,伴有急性酒精中毒和轻微脑震荡,失血过多,一度休克。情况非常危险!”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晚星心上!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经过抢救,目前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呼——沈晚星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瞬间袭来,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陆沉眼疾手快地扶住。

“不过,”医生的声音再次沉了下去,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振山和那两个明显来者不善的保镖,“病人现在极度虚弱,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观察和治疗,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任何干扰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家属可以留下一位陪护,其他人,请立刻离开!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 医生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医者的威严,狠狠刺向沈振山。

沈振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他纵横商场数十年,何曾受过这种毫不留情的驱赶?尤其还是在一个他视为蝼蚁的医生面前!额角的青筋再次狰狞地暴起,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个医生,又扫了一眼被陆沉扶住、正用一种混合着希冀和冰冷恨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沈晚星。

巨大的权势带来的掌控感,第一次在这里,在这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生命脆弱气息的地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挑战!保镖们感受到主人的怒意,肌肉绷紧,似乎只要沈振山一个眼神,就会立刻动手。

然而,沈振山最终没有爆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那扇紧闭的急救室大门,那个“脱离危险”的宣判,还有医生那毫不退缩的警告眼神,都像冰冷的枷锁,暂时禁锢了他的雷霆手段。现在强行带走沈晚星,动静太大,后果难料。他丢不起这个人,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

“好。”沈振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缓缓扫过沈晚星苍白而倔强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地狱里凿出来的:

“沈晚星,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做的事。”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陆沉扶着沈晚星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

“也别忘了,陆沉,你该站在哪一边。沈家和林家的订婚宴,下个月照常举行。你,”他冰冷的目光钉回沈晚星脸上,“要么以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出席,要么……就永远别回来了!”

赤裸裸的、最后的通牒!带着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冰冷而沉重的回响,如同丧钟的余韵。两个保镖紧随其后,像两道沉默的阴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留下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气味。

沈晚星的身体在沈振山转身的刹那,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下滑倒。

“晚星!”陆沉惊呼一声,连忙用力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玉,不停地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那泪水滚烫,却又带着刺骨的绝望。

陆沉抱着她,感受着她无声的崩溃,清俊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无力。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沈振山那冷酷的威胁和眼前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他暂时没事了……”陆沉只能笨拙地重复着医生的话,声音干涩。

沈晚星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目光越过陆沉的肩膀,死死地、贪婪地望向那扇再次缓缓关上的急救室大门。门缝里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重新隔绝了两个世界。

暂时脱离危险……只是暂时……

父亲最后那冰冷刻骨的威胁,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

沈家的脸面……林薇安……订婚宴……

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根。那道极淡的戒痕,此刻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传来尖锐的痛楚。

赎罪……

她才是那个真正需要赎罪的人。

冰冷的走廊长椅上,沈晚星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雏鸟。陆沉沉默地坐在一旁,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颤抖的肩膀上。那带着他体温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她骨子里透出的寒冷。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分钟。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急救室大门,终于再次缓缓打开。

这一次,推出来的是一张移动病床。

顾承屿躺在上面,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抽干了。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片深重的阴影。他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他青色的血管。整个人脆弱得像一尊一碰即碎的琉璃人偶。

沈晚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着扑到病床边,颤抖的手指悬在半空,不敢去触碰他,生怕自己的触碰会加速他的破碎。她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他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那毫无血色的薄唇,最后落在他插着针头、无力垂放在雪白床单上的右手。

12 晨光中的希望

“病人需要休息,保持安静。”护士低声提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沈晚星用力点头,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被她死死忍住。她默默地跟着移动病床,一路穿过惨白的走廊,进入同样冰冷、弥漫着仪器低鸣的单人病房。

陆沉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看着她所有的心神都系在那个病床上生死未卜的男人身上,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苦涩。他停在病房门口,没有再进去。他知道,此刻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没有他的位置。

病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沈晚星在病床边缓缓坐下。房间里只有仪器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还有顾承屿极其微弱、几乎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易碎的稀世珍宝般,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

触手一片冰凉。

“对不起……”她哽咽着,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低低回荡,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对不起……承屿……是我害了你……”

泪水终于决堤,汹涌地滑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就在这时!

顾承屿那只插着针头、一直安静垂放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仿佛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和悲恸!

沈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她紧紧盯着他的脸,等待着他睁开眼睛。然而,他依旧沉睡着,眉头紧锁,仿佛被困在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里。只有那微微蜷缩的指尖,像黑暗中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萤火,给了她一丝渺茫却滚烫的希望。

她缓缓低下头,将自己冰凉的脸颊,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贴在他那只微蜷的手背上。感受着他皮肤下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脉搏跳动。

像冰封大地之下,悄然涌动的暖流。

窗外,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厚重的云层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带着湿漉漉水汽的晨光,顽强地穿透了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

那缕光,恰好落在顾承屿苍白而安静的侧脸上。

也落在了沈晚星紧紧贴着他手背的、布满泪痕的脸上。

光尘在光束中无声地飞舞。

如同破碎世界里,悄然重燃的、微小的星火。

沈晚星缓缓抬起泪眼,望向窗外那片被雨水洗刷后、透出清澈微光的天空。父亲冷酷的威胁,林薇安得意的笑容,沈家那沉重的枷锁……如同沉重的铅云,依旧沉沉地压在头顶。

但此刻,感受着手背下那微弱却执着的生命脉动,一股从未有过的、破釜沉舟的勇气,如同那穿透云层的晨光,在她被泪水浸泡的心底,悄然滋生。

赎罪的路,才刚刚开始。

荆棘丛生,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

她握紧了他微凉的手指,如同握住了黑暗汪洋中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