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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五万块买命钱,我反手丢进功德箱。

隔天,门口站着个小女鬼,哭着说:“你知道佛祖的大比兜对女鬼伤害有多大吗?”

“那是我的投胎费!”

她赖在我家不走了。

更离谱的是,她帮我挡灾、算命、看风水。

我从倒霉蛋变成了锦鲤体质。

直到她妈妈找上门。

01

这个月的倒霉,是从房东的催租电话开始的。

清晨六点,刺耳的铃声像电钻一样钻进我的大脑。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睡意朦胧中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手一滑,手机“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屏幕瞬间裂成了蛛网。

我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接起电话,房东尖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晓!房租呢!今天再不交,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我忍着怒气,好声好气地解释:“王姐,我稿费还没到账,您再宽限我两天……”

“两天?我宽限你,谁宽限我?没钱就别住!”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我看着碎裂的屏幕,一股无名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这就是我,林晓,一个二十六岁的自由插画师,长期独居,社恐晚期,以及,一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从小到大,算命的都说我“命硬克人”,体弱多病,连累家人。

久而久之,我信了。

我搬出来独居,以为离得远了,就能把厄运也甩掉。

可事实证明,我走到哪,霉运就跟到哪。

我强撑着起床,打算出门买个早餐转换心情。

刚下楼,就感觉脚底一滑。

一根被人随手丢弃的香蕉皮,精准地躺在我的必经之路上。

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一屁股摔进路边清洁工刚冲洗过的水坑里。

冰冷肮脏的积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裤子,黏腻的感觉让我一阵反胃。

周围路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拍照。

“你看那个人,好狼狈啊。”

“大白天的怎么还能摔成这样?”

议论声和快门声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根细针扎进我的耳朵。

我狼狈地爬起来,几乎是逃回了家。

关上门的瞬间,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膝盖里。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我?

还没等我从自怨自艾中缓过来,一抬头,我看到了更让我崩溃的一幕。

我的电脑屏幕,一片蓝屏,上面是一串我看不懂的乱码。

我冲过去,疯狂地敲击键盘,重启,关机,再重启。

没用。

那片蓝色,像一片绝望的死海,吞噬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画了三天三夜的稿子,没了。

客户的催稿微信还在手机上闪烁,我点开,对方的头像旁边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他把我拉黑了。

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林晓,稿子交不出来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世界的恶意都向我涌来。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是住我对门的赵姐,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小林啊,你这阵子怎么这么倒霉?脸色差得跟纸一样。”赵姐担忧地看着我。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能说什么?说我被全世界抛弃了吗?

赵姐把汤放在桌上,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下午,我必须去银行取钱交房租。

我走在路上,低着头,生怕再踩到什么,或者被什么砸到。

就在银行门口,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突兀地躺在人行道上。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周围人来人往,却似乎没人注意到它。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信封很沉,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我粗略估计,至少有五万。

而在钱的上面,压着一张黄色的纸条,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买命钱,勿动,否则厄运缠身。”

我的手猛地一抖,那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最近接二连三的倒霉事瞬间涌上心头。

难道……是真的?

我心里发毛,拿着信封的手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

扔掉?还是报警?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路过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门口巨大的功德箱像一个黑洞。

我停了下来。

看着功德箱上“广种福田”四个大字,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我攥紧了信封,心一横。

反正我已经够倒霉了,还能多倒霉?

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我快步走过去,把整个信封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功德箱的投币口。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都轻了半分。

晚上回家,我甚至哼起了小曲。

也许,我的好运就要来了。

我站在路口等红绿灯,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像失控的野兽,毫无征兆地朝我站着的人行道冲了过来!

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撕裂了夜空。

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头在我瞳孔里越放越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个等车的大叔猛地拽了我一把。

“小心!”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得踉跄后退,几乎是同一秒,那辆车“砰”地一声撞上了我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电线杆。

车头严重变形,冒着白烟。

我瘫坐在地上,手脚冰凉,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差一秒。

就差那么一秒,我就没命了。

大叔还在拍着我的背:“小姑娘,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摇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是不是真的命硬克人?

连做了好事,都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蜷缩在沙发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快递,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

门口,却蹲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大概十一二岁,瘦得像根豆芽菜,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却布满了红血丝。

她抬起头,看到我,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控诉。

“你把我的投胎费扔了!”

我吓得猛地后退一步,脑子里嗡的一声。

“你、你谁啊?”

小女孩从地上站起来,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

“我是鬼啊!”

她哭诉道,“那五万块是我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投胎费!”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鬼……鬼?!

一个路过的邻居正好看到我对着空气说话,还一脸惊恐的表情,立刻投来了看神经病一样的异样眼光。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02

我几乎是把那个自称是鬼的小女孩拽进屋里的。

“砰”地一声关上门,我背靠着门,心脏还在狂跳。

“你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的!”我色厉内荏地吼道。

小女孩站在客厅中央,抱着手臂,一脸的理直气壮。

“我都说了,我是鬼!我叫苏念。”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你害我投不了胎,你得负责!”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年头,骗子的花招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肯定是哪个不学好的小孩,或者背后有大人指使,来骗钱的。

我缓和了一下语气:“小朋友,你家在哪?叔叔阿姨找不到你会担心的,我送你回去。”

苏念翻了个白眼,那神情老成得完全不像个孩子。

“我没有家,我是鬼,以前住在城隍庙的香炉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现在香炉被你害得待不了了,佛祖的金光太刺眼了!”

我一个头两个大。

这孩子入戏也太深了。

我不再跟她废话,转身走进卧室,偷偷拿出手机报了警。

“喂,警察同志,我这里有个小女孩,好像跟家人走失了……”

我压低声音,把地址告诉了警察。

十五分钟后,两个警察敲响了我的门。

我松了口气,总算能把这个小麻烦送走了。

警察一进门,看到苏念,态度很温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苏念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我都说了我是鬼!你们人类怎么这么笨!”

一个年轻警察愣了一下,另一个年长的警察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他们查了系统,然后对我摇了摇头:“女士,我们查了最近的失踪儿童报案记录,没有符合这个小女孩特征的。”

年长的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同情:“女士,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需不需要我们帮你联系一下社区的心理辅导?”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脚趾都快把地板抠出三室一厅。

警察走后,苏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看吧,他们看不见我身上的鬼气,所以查不到我的。”

我彻底没辙了,头疼欲裂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念伸出一只手,摊在我面前。

“简单,你赔我五万块投胎费,我立刻就走。”

她看了看我这间家徒四壁的出租屋,又补充道,“没钱的话,我就赖着你,直到你帮我攒够投胎费为止。”

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我一个连房租都快交不起的倒霉蛋,上哪给她弄五万块?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来硬的。

我拉开门,指着外面:“你现在就给我走,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苏念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幽幽地看着我。

“你今天会摔三次跤。”

她平静地说,“第一次,在厨房。”

我不信邪,冷哼一声,转身就想去厨房倒杯水压压惊。

刚踏进厨房门,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挺挺地向前扑去。

“砰!”

我的脸和冰冷的地板砖来了个亲密接触,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苏念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

“第二次,在卫生间。”

我从地上爬起来,鼻子酸得要命,感觉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开始发毛了。

我不信!绝对是巧合!

我小心翼翼,一步一挪地走进卫生间,仔仔细细检查了每一寸地面,确定没有任何水渍。

然后,我扶着墙,慢慢地走向洗手台。

就在我伸手去开水龙头的那一刻,头顶上方的淋浴花洒,突然毫无征兆地喷出了一股冷水!

我被浇了个透心凉,吓得一哆嗦,脚下一滑,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次,我的后脑勺磕在了马桶边缘,疼得我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我躺在冰冷的瓷砖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挣扎着爬出卫生间,看着那个站在客厅里,一脸无辜的小女孩。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苏念歪了歪头,表情很无辜。

“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说,“是你自己命里有灾,我只是能看见而已。”

下午,赵姐又来给我送吃的。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念,吓了一跳。

“小林,这孩子哪来的?”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赵姐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苏念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她说对了,我就是不干净的东西。”

赵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抓住我的手,一脸惊恐:“小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师,我明天就带你去找他看看!”

说完,她就跟躲瘟神一样,匆匆忙忙地走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失眠。

客厅里,苏念睡在我的小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睡得很不安稳。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偶尔发出的梦呓。

“别抓我……”

“我不是……我没有……”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听得我心里一阵发酸。

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决定,让她暂时住下,再观察看看。

03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苏念已经醒了,坐在餐桌旁,表情异常严肃。

“今天你有血光之灾,千万别出门。”

我正头疼怎么应付客户的夺命连环call,听到这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还要工作呢,别胡说八道。”

我抓起包就准备出门,打算去客户公司当面道歉,争取一个补救的机会。

苏念跟在我身后,急得直跺脚:“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会死人的!”

我懒得理她,快步下了楼。

走到楼下的小花园,我正准备抄近路穿过去。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我下意识地一抬头,只见一个深棕色的花盆,正从天而降,直直地朝着我的天灵盖砸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把我推倒在地。

“轰——!”

花盆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泥土和碎片四处飞溅。

我摔在草地上,擦破了手肘,但顾不上疼。

我扭头看着身边气喘吁吁的苏念,吓得腿都软了。

她也摔倒了,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

“看吧!我说了有灾!”她冲我喊,声音里带着后怕和得意。

我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一地狼藉,后背全是冷汗。

“你……你真的能看见?”我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苏念拍了拍裙子上的土,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我是鬼啊,能看见你们人类看不见的因果线。”

我沉默了。

这一次,我无法再用“巧合”来解释。

下午,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敢再出门。

苏念坐在我旁边,又开始“预言”。

“你今天还会丢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把值钱的都藏好。”

我将信将疑,但还是把钱包、身份证、银行卡,全都锁进了我那个小小的保险柜里。

我心想,这下总万无一失了吧。

晚上八点,客户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语气异常愤怒。

“林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的那个账号是骗子的!我刚打过去的五万定金全被骗走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怎么可能?我下午才跟您在微信上核对过的账号啊!”

“你自己看聊天记录!”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微信,点开我和客户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赫然显示,下午三点,一个顶着客户头像和昵称的人,给我发了一个新的银行账号,说原来的账号有问题,让我通知财务打到这个新账号上。

而我,竟然一点都没怀疑,直接转发给了客户的财务。

我被钓鱼了。

骗子盗用了客户的微信账号。

五万块,就这么没了。

我瘫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你怎么不早说清楚是钱?!你说丢东西,我把钱包都锁起来了!”我几乎是崩溃地冲着苏念喊。

苏念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说了啊,你会丢重要的东西。钱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她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苏念凑了过来,小声说:“要不,我教你几招避灾转运的方法?”

我睁开眼,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点了点头。

“你说。”

她让我去厨房拿了一碟盐,洒在门口。

又让我找出八枚硬币,分别放在八个窗台上。

最后,她让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跟着她一起念。

“平安顺遂,百无禁忌,平安顺遂,百无禁忌……”

我跟着她念了七遍,感觉自己像个跳大神的神经病。

虽然觉得荒谬至极,但我还是照做了。

第二天,奇迹发生了。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一家知名游戏公司的艺术总监。

“林小姐你好,我们在网上看到了你的插画作品,非常喜欢你的风格,我们公司最近有个新项目,想邀请你负责主要角色的概念设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愣住了,以为是新的诈骗电话。

直到对方把合作合同和预付的十万定金打到了我的账户上。

我看着手机银行里多出来的六位数,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么顺利?”

苏念在我旁边,得意地晃着小腿。

“看吧,我的方法有用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运气真的肉眼可见地好转了。

之前拉黑我的客户,主动加回我,说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房东王姐也破天荒地给我免了一个月房租,说是儿子考上了好大学,心情好。

我走路不再摔跤,喝水不再呛到,连困扰我多年的偏头痛都好了不少。

我开始认真对待苏念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这个赖在我家的小女鬼,好像……真的是我的福星。

04

好运持续了半个月。

就在我以为生活终于要走上正轨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平静。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苏念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门铃突然响了。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她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期盼。

我打开门,警惕地问:“您找谁?”

女人的目光越过我,直直地落在了我身后的苏念身上。

下一秒,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念念!真的是你!我的念念!”

她激动地就要冲进来,我下意识地拦住了她。

苏念从沙发上跳下来,躲到我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眼神里满是戒备和陌生。

“我不认识她。”

女人的哭声更大,几乎要喘不上气。

“念念,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妈妈了吗?你十年前被人贩子拐走了,妈妈找了你整整十年啊!”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十年前?

拐走?

我猛地回头看向苏念。

她不是……鬼吗?

女人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沓泛黄的老照片,颤抖着递给我。

“你看,这是念念小时候的照片,跟她现在长得一模一样!你看她眉心的这颗小痣!”

我接过照片,一张张地翻看。

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得天真烂漫。

眉心处,确实有一颗和苏念一模一样的小红痣。

是很像。

可我再看我身后的苏念,她的小脸上,除了冷漠,没有一毫见到亲人的激动。

女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又从包里掏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

“这是DNA鉴定报告!我之前在街上看到过她一次,偷偷捡了她掉的头发拿去做的对比!她就是我的女儿,苏念!”

我接过那份报告,上面的结论清清楚楚地写着:支持送检样本与失踪儿童苏念的母亲存在亲缘关系。

我的心,彻底乱了。

我看向苏念,她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说:

“我不是她女儿,我是鬼。”

女人哭得更凶了,她试图绕过我,去拉苏念的手。

“念念,你是不是生妈妈的气,怪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你是不是把妈妈忘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妈妈做的糖葫芦,你忘了吗?”

“糖葫芦”三个字一出口,我清晰地看到,苏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快的情绪波动,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空洞。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苏念,”我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苏念固执地摇着头,重复着那句话。

“我十年前就死了,我是鬼。”

女人失去了耐心,她一把推开我,要去抓苏念。

“念念!跟妈妈回家!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买新衣服!”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苏念的瞬间,苏念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喊。

“不要碰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抗拒,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本能地张开双臂,将她死死地护在身后。

“女士,请您冷静一点!孩子现在明显很抗拒您!”

女人愣住了,随即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拍着大腿哭诉。

“她是我女儿啊!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我找了她十年!我有权利带她走!”

我看着怀里抖得像风中落叶一样的苏念,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上心头。

这个女人,有问题。

就算她是亲妈,一个找了女儿十年的母亲,在找到孩子后,看到孩子如此恐惧自己,第一反应不该是心疼和安抚吗?

为什么她只有激动和强硬?

“请您先回去,”我扶着门框,让自己站得更稳,“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需要时间确认一下。您留下联系方式,我会联系您的。”

女人不甘心地看了苏念一眼,最终还是抹着眼泪,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苏念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她抱着膝盖,喃喃自语。

“她不是我妈妈……我没有妈妈……”

她的声音那么小,那么绝望。

我蹲下来,轻轻地抱住她冰冷瘦小的身体。

“别怕,有姐姐在。”

我轻声说,“姐姐会把一切都查清楚的。”

当晚,我彻夜未眠。

我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十年前”、“女孩”、“苏念”、“拐卖案”等关键词。

无数条信息涌了出来。

我一条条地翻看,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本地论坛的旧帖子里,我发现了一条线索。

那是一个寻人启事,发布时间,正是十年前。

照片上的小女孩,就是苏念。

而发帖人的ID,却不是今天那个女人。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05

第二天,我拿着那个女人留下的电话号码,以及我在网上查到的线索,找到了市公安局。

接待我的是一位看起来快四十岁的刑警,姓陈,叫老陈。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窝深陷,但眼神很锐利。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老陈听完,又拿过我手里的资料,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案子,我有印象。”

他指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叫王桂芬。十年前,我们确实处理过一起特大拐卖儿童案,她是其中一个买家。”

我的心猛地一沉。

“买家?”

老陈点了点头,从档案柜里翻出一个厚厚的卷宗,推到我面前。

“当时有一个叫‘苏念’的孩子被拐走后,几经转卖,最后下落不明。这个王桂芬,就是最后一个已知的买家。”

我震惊地看着卷宗上的照片和资料。

“那……她不是孩子的亲妈?”

老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孩子的亲生父母,在找了孩子三年后,因为绝望,自杀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

“那……那苏念……”我的声音都在抖。

老陈的表情很沉痛:“如果门口那个孩子,真的就是当年的苏念,那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们根本无法想象。”

我想起苏念说的“我是鬼”,想起她夜里惊恐的梦呓,想起她面对王桂芬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回到家,苏念正坐在窗边发呆。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

“念念,”我轻声问,“你还记得……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苏念转过头,眼神茫然地看着我。

“十年前,我就死了啊。”

她认真地说,“然后我就变成了鬼,到处飘,飘了很久很久。”

我的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我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念念,你不是鬼。”

“你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念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甩开我的手,大声反驳:

“我就是鬼!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我能预知灾祸!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我看着她激动得通红的脸,知道现在跟她解释再多也没用。

我联系了一位朋友推荐的心理医生,预约了第二天下午的咨询。

我骗苏念说,是带她去一个“能和鬼沟通”的阿姨那里玩。

在安静的咨询室里,那位温柔的秦医生和苏念聊了很久。

最后,秦医生把我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这个孩子,有非常严重的解离性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

秦医生的表情很严肃,“她很可能在幼年时期经历了极大的、持续性的创伤,为了保护自己,她的大脑选择性地‘遗忘’了那段记忆,并且为自己构建了一个‘我是鬼’的虚假身份认知。”

我急切地问:“那她说的那些‘看见’是怎么回事?她真的能预知未来啊!”

秦医生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不是预知未来。恰恰相反,这证明了她拥有极高的智商和超乎常人的观察力、直觉力。”

“比如你说的高空坠物,很可能是她无意中抬头,看到了窗台上松动的花盆,并下意识地判断出了危险。再比如你被骗钱,也许是她从你和客户的通话语气、你的情绪变化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因为她的认知里‘自己是鬼’,所以她会把这些基于敏锐观察和逻辑推理得出的结论,自动解释为‘鬼的能力’。”

我愣住了。

原来,那些所谓的“法术”,竟然是这样。

回家的路上,我一路无言。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停下脚步,蹲下来,握住苏念的手。

“念念,你不是鬼。”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孩子。”

苏念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如果我不是鬼……”

她哽咽着问,“那我到底是谁?”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是苏念,是一个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勇敢活下来的孩子。”

苏念在我怀里,先是愣住,然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哭了那么久,那么伤心,仿佛要把这十年的委屈和恐惧,全部都哭出来。

“我不想记起来……姐姐……那些事情……很可怕……”

她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眼眶也红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背。

“没关系,姐姐陪着你。”

“不管发生什么,姐姐都会陪着你。”

0-6

王桂芬没有善罢甘休。

从第二天开始,她就像个幽灵一样,每天准时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她不砸门,也不叫骂,就只是坐在门口的楼梯上,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的门。

她时而哭泣,时而自言自语,说一些她和“念念”的过去。

“念念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了。”

“我给她买了好多新裙子,她都不穿。”

“她以前最听我的话了,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魔音贯耳,清晰地传进屋里。

苏念每次听到她的声音,都会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地躲进我的怀里,用手死死捂住耳朵。

我报了警。

警察来了,也只能进行劝说。

“女士,她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行为,我们不好强制驱离。”

王桂芬看到警察,哭得更厉害了。

“警察同志,你们要为我做主啊!我女儿就在里面,她不认我啊!”

她举着那份DNA报告,哭得肝肠寸断。

我拿出老陈给我的那份关于她是“买家”的案件资料复印件,递给警察。

“警察同志,她根本不是孩子的亲妈!她是人贩子的同伙,是买家!”

王桂芬一听,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我是花钱买的没错,可我养了她三年!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她就是我的女儿!”

她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憔悴可怜。

警察也感到很为难:“这个案子时间太久了,情况比较复杂,我们需要向上级汇报,做进一步的调查。”

他们走后,王桂芬更加有恃无恐。

她甚至开始在楼道里散播谣言,说我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女人,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拐骗了她的女儿。

邻居们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奇怪。

终于,王桂芬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她报警,说我拐卖儿童。

那天下午,两个警察敲响了我的门,向我出示了传唤证。

我被带到了警局。

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我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幸好,老陈及时赶到,帮我做了担保和证明。

我被暂时释放,但警方要求我必须随时配合调查。

走出警局,天已经黑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心里一片冰凉。

就在我拐进小区楼下的小路时,我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是王桂芬找来的人!

我拉着苏念的手,立刻加快了脚步,快速钻进旁边一条漆黑的小巷,七拐八拐,终于甩掉了他们。

躲在垃圾桶后面,我能清晰地听到苏念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喘息声。

“姐姐……她们……她们要抓我回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看着她吓得惨白的小脸,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回到家,我立刻反锁了门,然后找到了赵姐。

“赵姐,我想搬家,越快越好。”

赵姐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决绝,二话没说。

“我有个远房亲戚的房子一直空着,在城西的老城区,那里人少清净,你们先去住着,别声张。”

当晚,我和赵姐两个人,趁着夜色,像做贼一样,把我和苏念的行李打包,悄悄地搬走了。

新住处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壁斑驳。

但关上门,这里就是我们的避风港。

苏念站在小小的客厅里,局促不安地看着我。

“谢谢你……”她小声说。

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心里一阵酸软。

“傻孩子。”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苏念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用一种带着浓浓鼻音,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叫了我一声:

“姐姐……”

我的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我是你姐姐。”

07

在城西的老房子里,我们过上了一段难得的安宁日子。

这里很偏僻,王桂芬和她的人再也没有找来。

没有了外界的骚扰和恐惧,苏念的状态一天天好了起来。

她不再整天说自己是鬼,开始对周围的一切产生好奇。

她会趴在窗台上看楼下的小猫打架,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会跟着电视里的美食节目,笨拙地学着做菜,虽然最后总是搞得厨房一片狼藉。

她的脸上,渐渐有了属于一个十二岁女孩该有的笑容。

我以为,那些可怕的过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封存。

直到那天晚上。

深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惊醒。

我冲进苏念的房间,看到她蜷缩在床上,浑身都在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

“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我冲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念念!念念!醒醒!是姐姐!你做噩梦了!”

苏念猛地睁开眼,看到是我,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死地抱住我。

“姐姐……我想起来了……”

在我的安抚下,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段被她“遗忘”的过去。

“我……我被一个很香的阿姨拐走了,她给了我一根棒棒糖……”

“她把我带到一个黑黑的屋子里,把我卖给了一个很胖的叔叔……”

“那个叔叔……把我卖给了好多好多人……”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疼得无法呼吸。

“念念……”

苏念的眼泪浸湿了我的睡衣,她的声音空洞而绝望。

“他们打我,不给我饭吃,让我跪在街上要钱……”

“要不到钱,他们就把我关在笼子里,像小狗一样……”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你受苦了……我的念念……”

“后来……后来我趁他们喝醉了,偷了……偷了一袋钱,拼命地跑……”

我愣住了。

“那五万块……”

苏念点了点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跑了很久很久,跑不动了,就躲进了一个庙里……我好害怕,再也不敢出来……”

我终于明白了。

那五万块,是她用命换来的逃生费。

而我,却把它当成不祥之物,扔进了功德箱。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鬼?”我哽咽着问。

苏念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因为……因为他们抓到逃跑的人,都会打死……他们跟我说,我要是敢跑,就打死我……”

“我跑了,我就以为……我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抱紧她瘦弱的身体,泣不成声。

这个孩子,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才会宁愿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也不愿去回忆那段过去。

“你没死,念念。”我擦掉她的眼泪,也擦掉自己的眼泪,“你活得好好的,你逃出来了,你赢了。”

苏念哭着摇头:“可是我好害怕,姐姐,我怕他们找到我……他们会打死我的……”

我捧着她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让她感受到我的决心。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第二天,我联系了老陈,把苏念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老陈沉默了很久,我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林晓,谢谢你。”

他最后说,“这是一个涉及多个省份的特大拐卖犯罪网络,我们跟了很久,一直没有突破口。苏念,是目前唯一的、逃出来的活口。”

我问:“能抓到他们吗?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吗?”

老陈的声音很坚定:“需要苏念的配合,指认嫌疑人。但是,考虑到她现在的精神状态……”

我看向正在客厅里安静画画的苏念,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个小天使。

我下定了决心。

“我会帮她的。”

我对老陈说,“但是,请给我们一点时间,也请务必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我明白。”老陈郑重地承诺,“我会用我的警徽,和我的命,保护你们。”

08

我们以为躲在老城区就安全了。

我们都低估了那群人贩子的丧心病狂。

他们通过王桂芬,那个所谓的“养母”,最终还是找到了我们的住处。

那天深夜,我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撬门声惊醒。

“砰!砰!砰!”

那声音,一下一下,像是砸在我的心脏上。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冲进苏念的房间。

她也被惊醒了,正坐在床上,吓得瑟瑟发抖。

我立刻抱起她,把她带进我的卧室,用最快的速度反锁了房门,然后用一个沉重的柜子死死抵住。

门外,传来男人粗暴的叫骂声。

“开门!把那个小贱人交出来!不然老子弄死你们!”

我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拨通了老陈的电话,用气声快速地说:“他们找来了!城西XX路XX小区3栋402!快来救我们!”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踹开了。

木屑飞溅。

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我在警局资料里看到的人贩子头目,张强。

苏念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死死地挡在她的面前。

“你们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

张强冷笑一声,满脸横肉,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凶残。

“报警?警察来了,老子也先把你俩的腿打断!”

他指着我身后的苏念,“这小贱人,偷了老子的钱,还敢跑?胆子不小啊!”

我认出了他,愤怒盖过了恐惧。

“她还是个孩子!你们这群畜生!”

张强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我。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脑袋磕在坚硬的墙角,一阵剧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

“姐姐!”苏念哭着喊道。

我眼前发黑,但求生的本能让我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死死抱住张强的大腿。

“别碰她!你们冲我来!”

张强被我缠住,勃然大怒,抬起脚,一脚狠狠地踢在我的小腹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让我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幕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

一直躲在我身后,吓得发抖的苏念,眼中突然闪过决绝的光。

她抓起墙角那根我用来晾衣服的木棍,像一头发怒的小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张强的后脑勺上!

“砰!”

张强闷哼一声,高大的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男人见状,愣了一下,随即目露凶光,伸手就要去抓苏念。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尽最后一口气,再次扑了过去,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

男人吃痛,发出一声惨叫。

楼下,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男人们慌了。

就在他们准备逃跑的时候,房门被猛地撞开。

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将两个男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老陈第一个冲进卧室,看到满地的血迹和倒在地上的我,脸色大变。

“快!叫救护车!”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耳边只剩下苏念撕心裂肺的哭声。

“姐姐……姐姐你别死……我不要你死……”

我努力地想对她笑一笑,告诉她我没事。

“傻孩子……”

我虚弱地说,“姐姐……没事……”

然后,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我一睁眼,就看到苏念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我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

这个轻微的动作惊醒了她。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我醒了,先是愣住,随即眼泪又涌了出来。

“姐姐!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生怕我再消失一样。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

我们都活下来了。

09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头上缝了五针,腹部软组织挫伤,但好在没有伤到内脏。

出院那天,老陈来看我们,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他把我和苏念带到了一个安静的会客室。

“林晓,念念。”

老陈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是关于……苏念的亲生父母。”

苏念的身体明显一僵,下意识地握紧了我的手。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老陈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泛黄的军官证,打开,递到苏念面前。

“这是你爸爸,苏建军,曾经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他笑得阳光灿烂,眉眼之间,和苏念有七分相似。

苏念盯着那张照片,眼神一动不动,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老陈又拿出一张合照。

照片里,苏建军抱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站着一个笑得很温柔的女人。

“你妈妈叫李梅,是一名小学老师。”

老陈的声音哽咽了,“她很温柔,很善良,她把你当成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我看着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三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你被拐走后,他们疯了一样地找你。卖了房子,辞了工作,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跑遍了半个中国。”

老陈的眼眶红了,“他们张贴了上百万份寻人启事,求了所有能求的人,可还是没有你的消息。”

“后来呢?”我艰难地问出了口。

老陈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心说下去。

“三年后……他们彻底绝望了。在一个下雨的晚上,他们手牵着手,从江阳大桥上,一起跳了下去。”

苏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压抑的呜咽,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是你的错!念念!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贩子的错!是那些畜生的错!”

老陈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建军在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他拜托我,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你,一定要告诉你,他和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们只是……撑不下去了。”

“他说,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最爱的宝贝。”

苏念再也忍不住,在我怀里崩溃大哭。

“爸爸……妈妈……”

那一声迟到了十年的呼唤,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悲伤。

我也哭了,抱着这个可怜的孩子,陪着她一起流泪。

几天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我带着苏念,来到了西郊的陵园。

在两块紧挨着的墓碑前,我们停下了脚步。

墓碑上,镶嵌着苏建军和李梅的黑白照片,他们依然笑得那么温柔。

苏念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裙子,她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爸爸,妈妈,对不起。”

“我回来晚了。”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

我在旁边陪着她,看着墓碑上那两张年轻的脸,心如刀割。

苏念哭着说:“我以前总以为,只要我变成了鬼,就不会有痛苦,就不会想起你们……可是,姐姐,我好想他们……我好想好想他们……”

我蹲下来,从身后抱住她。

“他们也在想你。他们在天上看着你,看到你现在这么勇敢,这么好,他们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苏念在我怀里,慢慢停止了哭泣。

她抬起头,红着眼睛看我。

“姐姐,我以后……还能叫你姐姐吗?”

我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当然。”

“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10

人贩子团伙的覆灭,比想象中更快。

张强和他的同伙落网后,警方顺藤摸瓜,在半个月内,将这个盘踞多年、涉及多个省份的特大拐卖犯罪网络连根拔起。

老陈打电话给我,说他们抓到了整个团伙的核心成员,一共七个人,需要苏念去进行指认。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念时,她刚刚画完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大姐姐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在阳光下奔跑。

听到“指认”两个字,她握着画笔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脸色也瞬间白了。

“我……我不想见他们……”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

“念念,我知道你害怕。但是,只有你站出来,指认他们,才能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才能让更多的孩子,不用再经历你经历过的痛苦。”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你不是一个人,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苏念犹豫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去。”

在警局的指认室里,我和苏念坐在单向玻璃的这一边。

玻璃的另一边,站着七个垂头丧气的男人。

苏念的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她的声音很小,还在发抖。

“1号……是头目张强,他……他打我打得最狠……”

“3号,是他把我从我妈妈身边骗走的……”

她一个个地指认下去。

每说出一个人,她的身体就抖得更厉害一分。

我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不停地鼓励。

“你做得很好,念念,你很勇敢。”

当轮到最后一个嫌疑人时,我看到苏念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王桂芬。

她站在那里,一脸的惶恐和不安。

苏念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她……她买了我。”

苏念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她把我关在地下室,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见太阳。她说,我是她花钱买来的东西,就得听她的。”

“她说我不听话,就把我再卖掉,卖到山里去,给傻子当老婆。”

我听得怒火中烧,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庭审那天,我陪着苏念,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坐上了原告席。

王桂芬在法庭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拼命狡辩。

“法官大人,我冤枉啊!我也是受害者!我只是太想要一个孩子了!我对念念是真心的啊!”

法官转向苏念,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问:“被告人王桂芬,她对你好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念身上。

苏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小小的身躯,在空旷的法庭里,显得那么单薄,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她把我关在没有窗户的黑屋子里,经常不给我饭吃。”

“她说,我不是她的女儿,是她花钱买来的一个物件。”

王桂芬的脸色瞬间大变,尖叫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苏念没有理会她的咆哮。

她平静地,撩起了自己右臂的袖子。

在她的手臂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深褐色的圆形疤痕。

“这是她用烟头烫的。”

苏念指着那块疤痕,对法官说,“因为那天,我想从窗户爬出去,我想回家。”

法庭内,一片哗然。

王桂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瘫坐在了被告席的椅子上。

最终的判决下来了。

人贩子团伙头目张强,因犯拐卖儿童罪、故意伤害罪、强迫劳动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其余团伙成员,分别被判处十五年到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而王桂芬,因犯收买被拐卖儿童罪、虐待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阳光正好。

苏念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姐姐,终于结束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也笑了。

“嗯,新生活,开始了。”

11

案子结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民政部门,咨询收养苏念的流程。

苏念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直系亲属也早已没有了联系。

从法律上讲,她是一个孤儿。

而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然而,现实远比我想象的要残酷。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了我的资料,面露难色。

“林女士,根据我国的收养法,单身收养异性子女,需要满足一系列非常严格的条件。您目前单身,职业是自由插画师,收入也不太稳定……”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我不符合收养条件。

我急了:“可是她从小就经历了那么多创伤,她现在只信任我!把她送到福利院,对她来说是二次伤害!她需要一个家!”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我们理解您的情况,但这有规定……我们也没办法。”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那一晚,我整夜失眠。

我看着银行卡里那点微薄的存款,第一次对自己的“自由职业”产生了怀疑。

苏念半夜起床喝水,看到我坐在客厅发呆,小声问我:“姐姐,你怎么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姐姐在想,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钱,给我们念念买个大房子。”

苏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地对我说:

“姐姐,我可以帮你。我以前说的那些虽然是瞎猜的,但我可以学,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我听得又想哭又想笑。

我把她抱进怀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从那天起,我像上了发条一样,开始疯狂地接单,画画。

我没日没夜地画,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困了就灌咖啡,累了就用冷水洗脸。

赵姐知道我的情况后,主动帮我写了一封长长的推荐信,信里把我夸成了一朵花,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善良、最负责任的姑娘。

老陈也以人民警察的身份,为我写了担保书,承诺会作为苏念的共同监护人,监督我的抚养过程。

三个月后,我拿着厚厚一沓的银行流水单、十几份商业合同、赵姐和老陈的推荐信,以及我新买的一份高额人寿保险(受益人是苏念),再次走进了民政部门。

这一次,工作人员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他们派人来我的出租屋进行了家访。

家访的阿姨看到墙上贴满了苏念的画,看到冰箱上贴着我们俩一起制定的“家庭公约”,看到我和苏念之间那种自然又亲昵的互动,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又过了一周。

我接到了民政局的电话。

“林女士,恭喜您,您的收养申请,通过了。”

那一刻,我握着电话,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苏念跑过来,紧张地问我:“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一把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念念!我们成功了!你正式成为我的妹妹了!”

苏念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她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也哭了。

“我……我有家了……”

我们用我攒下的所有积蓄,加上那笔十万块的稿费,在那个我们曾经躲藏过的老城区,买下了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

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把它布置成了我们喜欢的样子。

苏念,第一次,有了属于她自己的,真正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公主床,一个大大的书柜,还有一张靠窗的书桌。

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里面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迟迟不敢进去。

我笑着,从身后推了她一把。

“进去看看呀,这是你的房间。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念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她摸了摸柔软的床,又摸了摸光滑的书桌。

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12

一年后。

苏念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冲进家门。

“姐姐!我今天数学竞赛拿了全市第一名!”

她把奖状和奖杯举到我面前,脸上洋溢着骄傲和喜悦。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就知道,我的妹妹是最聪明的。”

苏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师说我逻辑思维能力和观察力都特别强,建议我以后可以往科研方向发展。”

我想起她以前说的那些“看见”,原来,那真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晚饭时,我们吃着我做的红烧肉,苏念突然很感慨地说:

“姐姐,我以前,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鬼。”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苍白和怯懦,变得红润而健康,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那现在呢?”我问。

苏念狡黠地一笑:“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鬼,我是人,是一个智商超群的天才少女,更是你林晓最爱的妹妹。”

我被她逗笑了,眼眶却有些发热。

“对,你是我最爱的妹妹。”

苏念又说:“那我以前说的那些‘法术’,其实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我笑着摇头:“也不全是。你确实很会观察,能发现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

“那姐姐你现在运气变好,画的画越来越受欢迎,也是因为我吗?”她眨着眼睛问,像是在邀功。

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是因为你。因为你给了我勇气,和想要拼命守护一个人的动力。是你让我变得更努力,更强大了。”

苏念开心地笑了,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周末,我们一起去了那座寺庙。

那个我曾经扔进五万块钱的功德箱,还在原来的位置。

香火缭绕中,苏念看着那个功德箱,突然问我:

“姐姐,你后悔捡到那五万块钱吗?”

我蹲下来,看着她已经快要和我齐平的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不后悔。”

我说,“因为我捡到的,不是五万块钱。”

“我捡到了你。”

苏念的眼圈红了,她猛地扑进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我也不后悔遇到你,姐姐。”

我们在庄严的佛像前,一起虔诚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愿这世间,再无拐卖。

愿所有被伤害的孩子,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上,夕阳温暖。

苏念牵着我的手,走在洒满金色光辉的林荫道上。

“姐姐,我以后想当一名警察。”

她仰着头,眼神坚定,“像老陈叔叔一样,去抓坏人,去保护更多的人。”

我笑着说:“好,姐姐支持你。”

夕阳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像一对真正的,血脉相连的姐妹。

我想起那个捡到“买命钱”的下午,那个绝望、倒霉、被全世界抛弃的自己。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那五万块钱,带给我的,不是厄运。

而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